今年農曆年前，苗栗再次傳出石虎遭車撞吐血而亡的路殺事件，苗栗縣政府也證實，地點位於苗140線明隧道西側路段，研判應該是石虎從火炎山下來準備穿越道路至大安溪河床覓食時，當場遭路過車輛撞擊死亡。目前在全台灣估計只剩下300-500隻的石虎，主要棲地位於苗栗山區，但是開發案、陷阱毒殺等問題，卻讓這種珍貴的保育野生動物岌岌可危。
石虎是什麼？在哪裡？為什麼只剩500隻？
台灣本土的貓科動物有兩種，一個是雲豹、另一個是石虎，雲豹已於2013年正式宣告滅絕，石虎則剩下約300-500隻，石虎在台灣又稱作「豹貓」，是已經列入瀕臨絕種的一級保育類動物，除了交配季外，一般都獨自行動，石虎位於食物鏈頂端，獵物通常以嚙齒類、鳥類、魚類、爬行類及小型哺乳動物為食，因此會對老鼠和松鼠等動物達到一定的「稀釋作用」，如果少了石虎，就要放更多農藥和老鼠藥，人類也會因此受害。
約有6成的石虎都位於苗栗淺山區活動，根據屏科大裴家騏老師團隊的研究結果，早期的紀錄顯示，本來全台灣平地及淺山都有石虎，不過由於人為開發，現在主要聚集在台中、南投和苗栗低海拔區，其中苗栗縣的後龍、通霄、銅鑼以及三義一帶火炎山兩側，以及大安溪沿岸一路到卓蘭，是石虎在苗栗的主要棲息地。
石虎的棲地有85%都和私有地重疊，道路、農舍別墅等人為開發案，棲地受到嚴重威脅，面臨縮小及破碎化的危機中，除此之外，還有捕獸陷阱、毒殺、偷獵、偷養、保育資源不足等威脅。私有地的問題，使得石虎很難透過國家公園或其他公權力的方式保育，隨著科學園區、道路拓寬等開發案，加上當地居民對石虎並不友善，石虎的處境也越來越困難。
農委會特生中心研究員林育秀指出，根據統計，石虎被「路殺」的數量約占總數的15分之1，目前有通報記錄的有43件案例，4起在台中、6起在南投，苗栗有33起，為全台之冠。其中包括128縣道、銅鑼鄉台13線、苗140縣道三義至卓蘭段都是石虎路殺的「熱區」。但各種道路拓寬的開發案，仍不斷被提起。
石虎保育與地方開發的衝突
目前苗栗縣有「苗128縣道拓寛案」、「苗36-1線拓寛案」、「台13線三義外環道新闢工程」等道路開發案，和苗栗後龍殯葬園區開發案、裕隆汽車擴廠案等，苗栗縣政府2016年11月針對36-1線道路拓寬工程舉行公聽會，前縣長劉政鴻姪女、苗栗縣議員劉寶鈴會議中甚至一度發言表示，「台灣已經過度民主.…..地方要發展就是一定要開發」、「講難聽點，人都顧不飽還顧生態」、「隨便用一個石虎就把我們土地套住，土地就沒價值了啊！」影片曝光後引發熱議，也再次將石虎保育和地方開發的爭議浮上檯面。
事實上早在2014年，讓石虎「一戰成名」的三義外環道開發案，就有銅鑼的鄉鎮代表在環評大會上大喇喇地表示「苗栗在地石虎跟野狗一樣多，居民都拿來打牙祭」，還邀請環評委員到當地來，他將帶委員品嚐石虎野味，雖然後來遭到抨擊，該代表對媒體表示吃石虎一說只是玩笑話，卻凸顯出部分在地居民對石虎的不友善。
林務局於2015年就規劃研擬，於苗栗縣轄區內劃設石虎野生動物棲息環境範圍，在地方召開說明會，但遭到劃入範圍內的七個鄉鎮通霄、苑裡、西湖、三義、銅鑼、大湖與卓蘭，全都出現反彈聲浪。鄉鎮長不是反對，就是態度有所保留，連苗栗縣長徐耀昌都說，農民世代耕種的山林、田地被劃設為保育區，情何以堪，林務局應顧及民眾權益。因此保護區範圍劃設目前仍然窒礙難行。
而針對路殺問題，苗栗縣府雖然曾於2012年在苗栗縣128號縣道設置共11面寫著「注意！石虎出沒」警示牌，以及測速照相桿、低噪音跳動路面等設施，但不到一年的時間，許多警示牌都遭到人為噴漆破壞，目前只剩2面完好如初。
石虎極度瀕臨絕種
裴家騏老師直言，現在說還有500隻石虎這個數量恐怕都還太樂觀，石虎應該已經是「極度瀕臨絕種」的動物，事實上已經有生物學家提出，需要超過上千隻的數量才有辦法讓哺乳類動物不掉入「絕種的漩渦」，因此除了「止血」降低石虎在苗栗這個主要棲地的死亡率之外，裴家騏也建議在其他地方建立石虎的衛星族群。
裴家騏以翡翠水庫和曾文水庫為例，指出過去石虎本來也都存在於這些地方，甚至大約在三四十年前都還有在新北市烏來發現石虎的蹤跡，而現在如果重新在這些相對較安全的地方引進石虎，可以避開人車和開發案的威脅，又沒有農耕的農藥、毒鼠藥等，過去使石虎消失的狩獵原因也已不存在，透過「雙管齊下」的方式，嘗試讓石虎順利脫離瀕臨絕種的危機。
針對苗栗的棲地，裴家騏也強調，「原有的基本數量還是要保住」，他認為長遠來看需要對石虎的行為有更深入的研究，包括石虎的移動方式和範圍、如何安全跨越馬路等，才有辦法針對苗栗淺山區周邊整個道路規劃重新檢討和調整，並不建議現在就貿然設置生物廊道。
不過裴家騏也說，目前針對石虎的研究計劃都還在科技部申請審核中，等到研究完成至少也要兩到三年，到時候石虎還在不在都是未知數，因此短期「治標」的方式，要用盡所有方法降低石虎的路殺死亡率，建議在路殺的熱門路段，透過降低車速等方式，包括測速照相、跳動路面、道路光亮度等道路工程，強迫駕駛降低車速到時速40公里以下。
林育秀則認為，與其將人圍圈養的少量石虎再移動到其他地方，仍無法保證族群的存續，現階段維護台中、南投和苗栗的石虎棲地狀況是非常關鍵的，減少不必要的開發案，保住棲地面積的完整降低路殺機率之外，也要改善棲.與你分享地的品質，例如加強推廣友善環境的農業，降低石虎與當地居民的衝突包括雞舍的防範措施，這些都是保育石虎的重要任務。
「石虎田」耕種，無毒食物鏈
長期關注並追蹤石虎蹤跡的生態攝影師「貓徑地圖王小明」，從2011年開始就在中部山區蹲點追蹤，盼能捕捉石虎的身影，他直言，石虎是非必要開發的跘腳石，支持開發的政客鄉民抺黑石虎是偷吃雞的害獸，企圖極力否認石虎的存在，他致力於追蹤拍攝石虎，除了證明牠的存在，也希望能讓社會大眾看見石虎的生存困境。
王小明也說，保育石虎要先保育牠的棲地，石虎不在深山也不在國有地，棲地大多與淺山的私有地重疊，廣泛使用的農藥讓石虎越來越難找到食物，偶爾有農民飼養的雞隻消失，農民就放捕獸夾或毒藥殺石虎，因此必須在農村裡努力推廣石虎保育，讓以老鼠為食物的石虎成為農夫的好幫手， 唯有整個環境都對石虎友善，才有可能把台灣原生石虎和其他野生動物找回來。
2014年，從苗栗通宵的社區開始有了些不同的轉變，由林務局新竹林管處、屏東科技大學石虎研究團隊、慈心有機農業發展基金會、台大藍鵲茶團隊及苗栗自然生態學會共同輔導苗栗通霄楓樹社區的農民著手「石虎田」的耕種，目的是希望透過友善耕作，提供石虎更多無毒安全的食物來源，無毒的田野讓老鼠到田裡覓食，而石虎會到田裡捕捉老鼠，形成一個無毒的食物鏈， 2014年三月開始耕種，當年自動攝影機就拍攝到石虎出現在田中，而另一方面，也讓農民能從石虎米的銷售上，獲得合理的報酬，以達到生態與生活的雙贏。
改變想法，與石虎合作
林務局新竹林區管理處大湖工作站技正余建勳表示，目前楓樹社區已經有8-9位農民加入耕作，已經邁入第四年第七期的稻作，面積約有2公頃左右，除了通霄楓樹社區石虎米外，在三義的鯉魚村，通宵的田鱉米，苑裡的里山塾等，都有在進行無農藥和無化肥的友善環境農作，甚至在銅鑼的竹森社區還設立了石虎生態森林館，除了給石虎一個較無危險威脅的生存環境，更重要的是改變當地人的想法。
「既然沒辦法改變石虎棲息地，就是和私有地大量重疊的事實，從地方社區開始溝通，改變在地人對石虎的觀感和態度，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余建勳說，過去林務局曾規劃高達三萬公頃的「重要棲息環境」劃設，結果因為劃設範圍有90%都在私有地，造成鄉親反彈，余建勳直言，即使是在國有地，都因為出租問題都並不容易，所以現在這個規劃「卡關」，在地的生態協會和保育團體也意識到，唯有在地居民想法改變，石虎的保育才有可能繼續往前推動。
而在屏科大的石虎研究專家陳美汀的提議下，首批投入石虎米的四位股東，主業都不是農耕，有汽車修理廠老闆林義雄、鐵工徐昌田、水泥工人徐金發和飼養放山雞的李隆樺，以前認為石虎是「偷雞賊」的李隆樺，還提供了家裡荒廢的農田，四個人開始嘗試無毒的耕作，雖然剛開始困難重重，但隨著一期期稻作的收成，石虎及其他野生動物陸續出現，消費者的支持，也讓這股由下而上，由在地農民自發的保育石虎新力量，開始為石虎的未來帶來一些轉變的契機。
【本文取材自民報文化雜誌雙月刊】
2017年／第17期(3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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