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台灣開始關注漁工勞動條件,尤其是外籍漁工的處境更經常被和「血淚剝削」劃上等號,曾是資深媒體攝影師的李阿明,主動應徵成為顧船的「爸爸桑」,以四年的時間和這群國內外漁工相處,出版「這裡沒有神:漁工、爸爸桑和那些女人」圖文書,用鏡頭與文字捕捉漁工們的生命紀實,呈現他們生活日常、辛酸、勞動,希望外界能用平常人的視角,看待他們的喜怒愛樂。
資深攝影前輩變「爸爸桑」
這個有著灰白頭髮,渾身充滿著歷盡滄桑氣味的男人李阿明,原本是位媒體攝影師,在台北媒體圈待過,過著屬於白領階級的生活;但人生經歷曲曲折折,55歲時,他的工作變成是在高雄前鎮漁港顧船的人,當遠洋漁船進港停泊卸貨時,就需要有這麼一個人幫忙看顧船,一天一千塊工資,也是外籍漁工口中的「爸爸桑」。
李阿明:「所謂爸爸桑,就是類似這艘船的管理員,就類似看門狗,看船狗,他就是看看有沒有東西掉,有沒有偷搬東西賣,船上有沒有貴重東西偷拿下去,另外就是有沒有意外、火災什麼,主要是看這些老外有沒有打架鬧事幹嘛,爸爸桑的工作就是這個,一般都是遠洋漁船才有,因為它規模較大。」
李阿明不是為了生計跑去當「爸爸桑」,只是母親幾年前過世後,孩子也都往在台北發展了,他閒閒沒事做,重拾相機四處拍照打發時間,就這麼逛到了「前鎮漁港」,開始一段人生奇幻之旅。
漁港、漁工,這些紛亂的場景與人是絕佳拍攝題材,李阿明在旁人刺激下,決定不當個旁觀者,而是親自「下海」當起顧船的「爸爸桑」,和台灣籍、中國籍、外籍移工「和」在一起,喝酒「交陪」,親身感受漁工的「職場生活」,這才明白原來「爸爸桑」是「藍領中的藍領」,是最沒有保障的階級。
李阿明:「年輕人做不住啊,24小時一千塊你要不要,上面沒冷氣、沒床位,環境又差,時間又長,船公司現場來會來查,有時候那些老外,喝酒三更半夜整晚不睡覺,你睡都沒辦法睡, 所以一般看船的一般教育程度都比較低,大部分六、七十歲,所以我常開玩笑,我大概是裡面倒數第二年輕的」。
鏡頭捕捉漁工生活日常
因為相處久了,取得漁工們的信任,李阿明的鏡頭自然捕捉到這群外籍漁工們吃喝拉撒睡的模樣,還有他們休息時歡樂嬉鬧的生活日常。李阿明:「你看那一張,洗完澡了,要走了,他還故意屁股噘起來跟我笑,這種絕對不是那種不友善或是偷拍,你看他跟我在玩。」
在漁港,自然也存在著性交易,一位弱智的女子因為每次的價錢只有300塊台幣,成為漁工們口中的「三百A」,面對這樣的人,李阿明光是拿相機拍照都經歷一番掙扎,他說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後來乾脆逃避,不想多問關於她的事。
李阿明的鏡頭中也不少構圖帶有「背負十字架的人」意象,李阿明說,船上的繩索、電線和一張張揮汗如雨臉龐堆疊起來,就彷彿是生命枷鎖,不論表達控訴、人性貪婪或者受難,李阿明認為,照片自己就能說故事,文字有時候都是多餘的。
李阿明:「這是我想對一個拿相機拿這麼久的一個老鳥來講,一個老人家來講, 唯一能表現,唯一會用這種視覺語言去說我要說的話,所以有時候說照片能不能說故事,我覺得是可以的。」
生命基調與漁港共鳴
從一個媒體攝影師到「爸爸桑」,李阿明不諱言這樣的心路歷程一言難盡,問他現在的心境,他說,和這些教育程度不高的漁工相處,雖然粗話三句不離口,但他覺得很自在,因為自己的父母也是文盲,那樣說話的氣味他很熟悉。
李阿明說,他按下快門並非為了描繪漁工血淚,只是想單純從一個「人」的角度看他們,自己身處其中,一切都很自在。李阿明:「我跟他們會混在一起,我非常非常自在,我很喜歡他們的單純,我很喜歡他的快樂,這種事在都會職場裡面沒有的。你在那邊,就是很直接,不爽就不爽,不舒服就不舒服,他們老外也會吼我啊,我也會吼回去,吼完就算了,台灣人藍領階層有時候罵髒話,為了保力達B少喝一口,兩個人可以幹起,三天不講話,三天後又混在一起,所以應該是另外一種生態啦,我覺得沒有好或不好,自在就好。」
一位「爸爸桑」在工作之餘還出了書、辦了攝影展,畢竟是「異數」,不過李阿明説,他希望回到前鎮漁港,大家還是當他是自己人,繼續「盤撋(交陪)」,這就夠了!
「爸爸桑」李阿明 用鏡頭捕捉漁工生命紀實
※本文轉載自:中央廣播電臺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