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高雄春天藝術節的重頭戲之一,是與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合作的自製歌劇《茶花女》。就在主辦單位如火如荼宣傳、推票之際,網路出現一篇《女總統時代應拒看茶花女》,作者敘述《茶花女》中傳遞父權意識與性別歧視,在擁有女總統的台灣、女市長的高雄市,上演此劇碼實在諷刺,並主張在女性當選總統的新時代,不該被此類男尊女卑的舊思維誤導。如此言論引來一陣譁然,尤其原文中出現《茶花女》與《賣花女》張冠李戴的謬誤,上稿兩日後便下架,但該作者仍認為此類劇碼不宜再演,將文章修改後再次刊登。
歌劇《茶花女》為音樂家威爾第據小仲馬小說改編,劇中不乏熱鬧的派對場面:華服與盛大歌舞,寫盡巴黎上流社會的紙醉金迷,在視覺上已是一大饗宴;第一幕大家耳熟能詳的「飲酒歌」,大型合唱豐富飽滿的人聲,迅速將歡快享樂的氛圍帶至高潮。但正因場面浩大,製作成本和難度隨之增加,藝術節能自製這樣的劇碼誠為可貴。好歌劇,能不看嗎?
本次《茶花女》由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藝術總監簡文彬指揮,在地的高雄市交響樂團、高雄市內合唱團參與演出,中山大學楊士平教授導演,於6/3與6/5演出兩場,演出前門票已售罄。筆者旅居國外時是瘋狂的歌劇控,只要有演出,就算省吃儉用、排除萬難也要前往觀賞,一年聽幾十場歌劇是家常便飯。《茶花女》雖已看過多次,每看卻都是全新感受,此次演出為MIT台灣製作,尤不容錯過。
歌劇開始的序曲,原是演出前的開場音樂,只有樂團演奏,演員不上台。近年的製作,傾向在序曲演出中,就讓演員現身表演,使觀眾在音樂一開始就能進入劇情中。本次導演安排《茶花女》序曲演奏時,女主角在偌大廳堂中表現虛弱痛苦狀,後有侍者服侍、醫生看診,雖未發一語,觀眾對故事背景:華麗的社交場合、病重的女主角已瞭然於胸,而這正是導演高明手法的展現。類似的鋪陳在最後一幕幕起時,弦樂奏出哀傷的小調,襯著台上女主角的無聲演出:雪白紗布象徵了茶花女的純潔,主角與白紗肢體互動,也表現了她困頓的處境、內心的糾結,與無情命運的拉扯,細膩的安排強化了劇情的力度,唯美而哀淒。
舞台設計方面,只憑一個半圓的牆面貫穿全劇,連常用的三面舞台甚至旋轉三面柱或都捨棄。藉由活動景片、鏡面、壁飾、布料、燈光等巧妙應用,簡單的牆面便足以應付全劇所有的場景:華麗舞會、鄉間居家生活、家徒四壁的臥房,如此一來省去了換場搬移的人力、時間、製作成本,頗具巧思。
簡文彬為德國萊茵歌劇院駐院指揮,對此經典劇目的詮釋自是駕輕就熟,在他的指揮棒下,高雄市交響樂團搖身一變,顯出歐洲劇院水準。歌劇音樂用強烈張力與極大反差來強化戲劇效果;隨著劇情轉變,無論是狂放歡愉的音樂或細聲哀鳴的悲歌,樂團演奏展現指揮的功力與駕馭。尤其《茶花女》劇中的重唱、合唱份量較重,更仰賴指揮對樂團、歌者、合唱團各方面的調和,此次的音樂表現,恰如其份地引領劇情進行,進而牽引觀眾情緒,堪稱是場成功的演出。
羅馬尼亞女高音法卡絲、俄籍男高音杜納耶夫分別擔綱男女主角,專業的唱功與表演自是不在話下。但最吸引筆者目光的,卻是台灣聲樂家巫白玉璽。巫白玉璽飾演男主角的父親,在第二幕勸說女主角與兒子分手的橋段,表現雄厚的歌劇演出實力,不僅音樂處理有其獨到之處,對角色也有深入的刻劃。他音色溫潤卻堅定,極具穿透力,同時表現父親對子女的愛,與逼迫分手的決絕。最後一幕的多重唱他也極搶眼,謝幕更贏得全場觀眾熱烈掌聲與歡呼。筆者認為,巫白玉璽這一場演出象徵台灣聲樂家的國際水準,心中特別感動。
西洋歌劇在台灣,因環境缺乏對西方文化蘊含的理解,發展相對困難。《茶花女》製作的所有環節,包括導演、舞台設計、燈光、指揮、樂團、合唱團、舞團等,皆為MIT台灣自製,卻能媲美筆者在國外看過的演出,令人眼睛一亮,無論在男總統或女總統時代,都值得一看。如此大規模的製作、如此高水準的呈現,只演兩場甚是可惜,也希望此類演出能持續製作。此外,台灣聲樂界人才濟濟,其中不乏國際大賽得獎者,甚至任職國外劇團的歌手,往後若有類似演出,主辦單位是否考慮男女主角改由國內聲樂家擔綱,讓樂壇新秀的舞台更寬廣,音樂人也有更多發展的機會。
(本文圖文轉載自《想想論壇》在女總統時代,我看了《茶花女》,作者為陳虹百。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