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民報】【專文】麻醉生涯五十年點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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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麻醉生涯五十年點滴(三)

 2020-08-16 10:36
手術示意圖/Pixabay
手術示意圖/Pixabay

有了 PR (permanent resident)和醫師執照就知道可以永居並有飯吃,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畢業後的「頭路」問題。早就聽過離醫學院八英里處有一小醫院,麻醉科主任是我們的前輩,對我們的生活,經濟情況很瞭解,幾年前他就把週末的值班讓給我們這些不必在 P&S值班的 Seniors做。雙方皆大歡喜,他們開業的醫生每個 Weekend off,我們這些窮 Research Fellows 每月都有些外快。時間是每星期五8pm 到星期天的8pm. 這個小醫院就成了哥大高年班傳統賺外快的地方。值班沒事時可住在家裡,有專人替我們收帳,急診病人多外快也就多些,有時一個週末下來會比只夠糊口的月薪多。因此我一拿到醫師執照就加入了這個 Moonlighting 的陣營,這就是古諺「窮則變 ,變則通」的道理吧!

當時找「頭路」以我的情況有三條路可走:(1)留在醫學院的麻醉科專做學術方面的研究和實驗,由 Assistant Professor 做起。(2)留在醫院的麻醉科,每天指導住院醫師做麻醉和教導 Rotate 到麻醉科的醫學生。一個月值班一次得在醫院過夜以備住院醫師有問題/困難時幫他解決。在醫院是Attending,在醫學院是 Instructor。(3)到一般的社區醫院開業。

前者我不考慮,已經説過我不是做研究的材料,也不喜歡同事間 Play Politics. 向政府申請Grant 要拉關係,有時為了一篇論文的作者排名爭得面紅耳赤傷感情。I am not good at all of these.同時我也不喜歡。後者的好處是收入會比留在學校好些,既然已經有了 PR,只要留着青山在那怕沒柴燒,晚幾年賺錢又何妨?有此機會充實自己學問知識要緊。所以我選了第二項,留在醫院當講師。

來美第六年,有了 PR,License Board 的試也考完,就決定邀請父母來美國一趟,理由:(1)抵消母親因為我不回臺灣的失望。(2)岳父母參加製磚公會環球旅行團剛在紐約會面,他們對此地的進步,民主民情,民俗風景大開眼界。

拿了兩週的假期帶他們在附近和南部走走,We had a great time。 記得母親問我:在日本,臺灣的病院麻醉是看護婦(日語:護士)做的事,為什麼美國要醫生做?我的回答很簡單:醫學知識不同,病人所受到到的醫療品質不同,醫生和䕶士所受的訓練不同(美國的12 年vs 臺灣的三個月)等因素。病人的生命要緊,有時能否開刀,安全恢復,關鍵常是麻醉醫生不是外科醫生。

當了麻醉科的 Instructor,薪水多了一些,省吃儉用每月可以省一筆錢,首要任務是買部新車,有了三個女兒在安全考慮上不應再開那部十一年的舊車。經過幾個月的考慮和研究,買了一部 Ford Ltd 的 Station Wagon。第一次擁有新車感到 Proud,開起來就是跟老爺車不同,家人也很高興。可是好景不常,一天清早上班找不到昨晚停在路邊的新車,附近到處找也找不到,知道事情不妙,只好報警。問警察找到車子的可能性多大? 回答是「 Not much」。

上下班坐地下鐡總不是辦法,還好 Allstate 很快就寄來保險金,自己再添一㸃又買了一部同樣的新車,只是顏色不同。一個月內買了兩部同樣的新車,是倒霉也是鮮見的。

做了兩年多的 Instructor,全家過着簡樸的生活,餘錢留下來做以後買房子的 Down payment 用,以完成 American dream.週末有空就出去看房子,不是太貴,不合意,再不然就是校區不好,一年下來都沒有結果。有一天雄中同學趙欣政醫師來電:一位名律師在他隔壁蓋好了一間房子,準備送給他訂了婚的兒子做為結婚禮物,結果最近婚約解除,他一氣之下要把房子賣掉。趙醫師知道我在找房子,建議我們趕快去看。

紐約九號公路北上向左彎進 Country Club Lane. Hudson 河就在眼前,風景秀麗,內子還沒看到房子就對這個地方有很好的印象。4月初放了訂金,4月中 Closing,6月就搬進新房子成了「有產階級」。全家都很高興尤其小孩子們,不像住在公寓裡,現在可以到院子裡亂跑亂跳。難得的是:隔壁正好是中學同學,他們有三個同齡的聰明小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對我們的三個女兒總是好的。

改變我生命的事件

平靜快樂的日子只過了一個多月,7月底發生了一件事改變我的 Career 和後半生的命運:在紐約上州開業的老同學林英作醫師來電說同他一起在開刀房做麻醉的老 GP(General Practitioner),他的麻醉技術是二次大戰當軍醫時在戰場上學的,時常出事尤其是急診時的麻醉,是一種 Liability,對醫院的聲譽也不佳。所以院長託他找個像他一樣有Full Training 的麻醉醫師。

他建議我考慮與他合作,幫助醫院共同創業,他開的條件簡單公道:兩人組一個 PC (Professional Corporation) 開支,收入一切平分。我問他預計的年薪,他說第四,五個月後應該有哥大的兩倍。因為當時所有的 saving 都放到房子上「錢根」很緊,所以一切都「向錢看」一口答應。

他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我說「明天上班時跟主任說應該8月初吧」那時心想找「頭路」難,辭職該是輕而易舉的事。第二天去找老板戰戰兢兢的説明來意,他說 In August? No way! 並被訓了一頓,理由:

(1)新的住院醫師七月一日剛開始,現在是最須要人Supervise的時候。

(2)目前人手短缺因為有不少 Attending 8月份要拿 Vacations。

(3)醫院規定:提出辭呈至少要30天前。

只好乖乖的去電向林醫師道歉,並說最早要 Labor Day 以後才可上班。

1974年的8月6日是星期一我向上班五年多的哥大提出辭呈,巧的是同一週的星期五 President Nixon下台。每次在相片或電視看到他在白宮草坪的直升機上,舉起雙手向群衆揮手道別的鏡頭,就憶及我被主任整訓的情景。

如約在勞工節的次日開始上班,開車往返126miles,每隔一天値班不能回家,睡於 St.Francis Hospital 的値班室。就這樣開始了我「開業醫」的生捱。要離開哥大前,想到這地方是過去五年多「拜師學藝」的地方,成了 Instructor 後教學相長,對自己的學識技能也有很多好處,有機會應該繼續,同時知道上州的小醫院有時不忙所以向主任建議:每個月找一天回來做無薪的 Instructor 算是回報,同時對我的學識也有益處。主任答應並要我每月十五號前告訴 Schedule runner 下個月的那一天 Available, 他會讓我 Supervise 兩個開刀房。這一直持續了兩年多才停止,因 St. Francis Hospital漸忙,不可分身。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年在開刀房的走廊上很意外的碰到十多年沒見過的高醫外科教授張醫師,他來哥大做麻醉的住院醫師,我們都很驚喜。這位良師我自小學就知其人,因為家父是他的數學老師,他又是網球高手,我考進雄中初一時他巳上台大醫科。畢業後來高醫教外科,是位很好的教授,聰明能幹,待人非常客氣,我從他學了不少東西。那時台灣的國際地位動盪不穏,很多臺灣的有錢人家都想辦法移民來美,並且他弟弟也在美國做麻醉,這大概是我們在哥大重逢的原因。後來聽説他回臺灣,一眨眼又是四十多年不見,算算他已近九十高齡,在此遙祝恩師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與林醫師一起工作我們合作的很好也都很賣力,不幸約兩個月後發生了一件令我不高興的事:林醫師對我說己近十年沒見過母親,計劃舊曆新年拿六週的 Vacation 回台看母親,我完全瞭解也非常贊成,為了不願傷友情壊大事而感怒又不願說出的是:他沒考慮到我須連續值班四十多天(我做得到)也不能回家看妻女(我做不到),因為半年前買的房子到醫院是63 miles ,開車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值班有急症(如 Fetal Distress 須破腹產)無法趕上是 Malpractice,所以値班的日子只能待在醫院的值班室。買房子後「錢」本來就緊,開業的頭三個月帳單送出但還沒有進帳,只好硬着頭皮借錢,買機票送妻女回娘家,對岳母說是送孫女回台學國語,其實是要避難(逃難)。

林醫師回來後,輪到我拿兩週的假期,因那時我還不是美國公民,不願回臺再有出境的問題,所以決定在東京的羽田機場,會見近 50 天沒見過面的妻女。 歸途順便旅遊日本和夏威夷,內子很喜歡那些島嶼,因為氣候水土都很像臺灣,她還勸我來日退休到此,我們住在 Big Island 的 Volcano House,當時看電視,知道蔣介石在前一天去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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