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在獄中出生的醫師李素慧,從未見過被稱為「共匪」的父親李蒼降,今年9月在「促進轉型正義落實與國家人權願景說明會」上表達,希望能夠擁有父親的照片,促轉會找出相關資料,24日由代理主委楊翠親手交給李素慧,包括李蒼降在杭州讀書時的旁聽證明書與畢業證書等唯一照片,以及10月初首波冤案平反名單公告中,撤銷李蒼降有罪判決的公文。
促轉會表示,為了一圓李素慧先前在說明會表達「因為沒有見過父親,希望能複製受難者行刑前後的照片給家屬」的心願,促轉會從逾七千筆檔案中,打撈出李蒼降在杭州讀書時的旁聽證明書與畢業證書等照片,將照片處理放大。由楊翠親送到李素慧診所,並向家屬致意。
李素慧見到同為政治犯後代的楊翠,不免有些激動,拉著楊翠的手,說著當年楊翠二伯楊資崩夫婦如何疼愛她,她也在大溪見過楊逵,「以前只能靠政治犯互相幫助,才能夠長大」。
促轉會表示,李蒼降是三民主義青年團籌辦人李友邦將軍的姪子,原本可以選擇平順的路,但他在日治時期就因讀反日書籍而被逮捕入獄,戰後赴中國求學,返台與前總統李登輝等人共組左翼組織。1949年4月,他與護士曾碧麗結婚,幾乎同時間擔任地下組織「基隆市工作委員會」工委兼支部書記,並開始在《光明報》上發表文章批判時政。
促轉會表示,李蒼降婚後不到一個月,台灣省警備司令部宣佈戒嚴,禁止非法集會,並制訂新聞雜誌圖書管理辦法,針對「匪諜」的《懲治叛亂條例》也頒佈實施。《光明報》相關人等先後被捕,包含李蒼降、曾碧麗和李的姐姐。
促轉會表示,曾碧麗因遭到刑求逼供,在大出血情況下早產生女,不可能有奶水,多靠獄卒同情,張羅奶粉、米糠,靠著醋瓶奶嘴讓脆弱的小生命活下去,而李素慧出生時久久不哭,在場人員不斷拍打她,才終於發出「小貓叫兩聲」。
根據作家藍博洲所著的《幌馬車之歌續曲》,曾碧麗並未因即將臨盆得到優待,她長髮被綁成辮子,吊在半空中刑求,以致於胎盤早期剝離,流血不止,腹中胎兒因此早產。李蒼降難友陳炳基接受採訪時表示,剛出生的李素慧皮膚太薄,連內臟都看得到。後來李素慧陪著母親坐牢7、8個月。
1950年10月李蒼降遭槍決,得年26歲,數月後曾碧麗才得以出獄,獨力扶養李素慧。李素慧表示,「我媽說,我爸隔著鐵欄杆看過我,那時他指甲都被拔光,臉色慘白都是傷。」李素慧說,「可是,我沒看過我爸,那時我才剛出生,怎麼有記憶?」
李蒼降畢業證書。圖/促轉會提供
李蒼降旁聽證書。圖/促轉會提供
促轉會表示,李蒼降曾在獄中寫一封信給妻子,特別提到女兒:「她生在獄中,長在獄中,在苦難中掙扎生長起來,因此,對她甚覺憐憫,一面也對她很期待能比別兒長得賢明有用。我不希望她做一個嬌柔軟弱的女郎,而希望她做一個剛毅能幹的新時代的模範女性。這也須全依靠你的管教了。」
李素慧表示,從小因父親飽受折磨歧視,人們見到他們母女就會走避,小學時被老師當眾罵共匪的孩子,「我母親現在94歲了,還在恐懼的陰影下,總是擔心有人下毒害她,或是抓她。」母親以前不說這些事,只勸她好好讀書,因此她心中不帶仇恨,但她仍想問:「我父親他們到底犯了什麼大罪,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李素慧不負父母的期待,學業一路頂尖,考上第一志願台大醫學系,但也因為是政治犯的後代,只能在台大當兩年住院醫師。當時只要跟政治犯有關,就會受到歧視,甚至政治犯之間只能彼此聯姻,否則無人敢嫁娶。
促轉會表示,10月5日舉行第一波刑事有罪判決撤銷公告,1270名政治案件受難者有罪罪名撤銷,包含鍾浩東、李蒼降等50年代的政治案件。為了協助政治事件當事人與家屬,取得所涉案件審判過程與判決相關檔案,國家發展委員會檔案管理局,已設置的服務窗口,提供「申請同一檔案免收一次複製費用」的一站式服務。
若當事人已身故或失蹤時,配偶、直系血親卑親屬、父母、兄弟姊妹或祖父母等親屬,也可適用上述服務。檔案局諮詢服務窗口專線:(02)8995-3623或8995-3624。
(左起)李素慧醫師、促轉會代理主委楊翠、促轉會委員葉紅靈。圖/促轉會提供
圖為李蒼降畢業證書,由促轉會代理主委楊翠10月24日親手交還相關文件給李素慧醫師。圖/促轉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