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研究國際關係的學者,認為美國多年來的外交政策是走現實主義路線。所謂現實主義,最典型的說法就是 19 世紀英國外相 Palmerston 說的 “ 英國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國家利益。”,以共同利益作為外交政策的支柱,不只是現實主義的觀點,也是我們傳統外交工作的基本概念。一位資深外交前輩在講述他的外交生涯心得時就說過:外交工作的竅門,就是找到兩國間的共同利益,然後設法增進加強,如此凡事就會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然而,前幾天兩位美國政府高層的演說,卻提供我們另外一種視野。
美國國務卿 Pompeo 前天在南太平洋高峰會議上公開說 “ 台灣是一個民主成功的故事,一個可靠的夥伴,對世界是一股善良的力量。”,呼籲南太友邦繼續支持台灣。
善良、價值觀 成為外交政策關鍵字
以善良,而非利益,作為籲請友邦繼續支持台灣的理由,讓人感到新鮮,仿彿空谷足音。善良,這在哲學課堂才會聽到的詞,居然成為外交政策演說的關鍵字。
無獨有偶,美國副總統彭斯 2月16日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發表演說,也提到有如哲學性思考的一段話:
當前時代面臨的最基本問題是:
1. 是否有生存意志?
2. 是否對我們的價值觀有信心?
3. 是否對我們的人民有足夠的敬意,並為他們守護邊境?
4. 是否有足夠的願望和勇氣來捍衛我們的文明,當它們遭到某些人惡意顛覆和破壞時?
從小受儒家思想教育的我們,對善良、生存意志、價值觀、文明,這些詞應該還算熟悉,但是放在外交場域中討論,就感到陌生。在生活經驗中最親切的字眼,突然間變得最難把握。怪不得蘇格拉底要說 “ 哲學的起點,在於認識自己”。
一個人或一個國家,若凡事以利益至上,在追求利益時,難免有一時見錢眼開,或見樹不見林,作出愚蠢的決定,或耽溺於美好的幻想中。但另一方面,人或國家在逆境中,也往往能擺脫他們的惡劣環境,發揮智慧、自信、善良、勇氣等高貴情操,克服命運的嚴苛考驗。這兩者的對比,不斷反覆出現在文學與戲劇當中,一直是西方人文主義傳統的核心。偉大的小說家和劇作家,在人文主義傳統中扮演的角色,就是提醒我們要看到這些對比和可能性。
回顧美國的歷史,也曾出現國家利益和人文思考兩種路線的激烈衝突。1948年以色列在英國託管到期,打算宣佈獨立前夕,國務卿馬歇爾以承認以色列獨立,會影響美國在中東的利益為由,堅持應先交由聯合國託管。這與杜魯門總統先前對猶太領袖Chaim Weizman (後來出任以色列第一任總統)的承諾牴觸。馬歇爾始終堅持己見,甚至違反行政倫理,當著總統的面掠下若承認以色列,總統大選他那票不會投給杜魯門的狠話。杜魯門於是略過國務院,由白宮直接發佈承認以色列的聲明。杜魯門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充滿著濃濃的人文主義情懷:
1. 自年輕時起,就痛恨不寬容與岐視;[/nop]
2. 同情戰後幾百萬猶太人無家可歸;
3. 納粹對猶太人的大屠殺,讓他感到震撼;
4. 英國 1917年外相 Arthur Belfour 發佈的 Belfour 宣言,承諾英國託管到期後,將協助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建國;
5. 他相信舊約聖經所述,猶太人對巴勒斯坦有歷史權利。[/nop]
由於杜魯門總統的堅持,美國在以色列宣佈獨立當天,搶先承認,以色列因此生存下來。回顧這段歷史,我們佩服杜魯門總統的勇氣與智慧,但我們也看到過去幾十年,美國的外交政策欠缺這樣的勇氣與對夢想的追求。
但願彭斯副總統和 Pompeo 國務卿的演講,能為當前的美國外交政策重新注入人文主義的理想與熱情,如此,不只對台灣,對全世界都是有利的。
專文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