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民調研究機構《非洲晴雨表》(Afrobarometer)調查發現,非洲人對中國的好感度,在2016年達到63%,主要觀感著眼於中國對非洲帶來的經濟影響力;不過中國人打從心理深處看不起非洲人;因為黑皮膚,隱含下賤劣等;另外在非洲投資的中國老闆,也傾向認為,非洲勞工懶惰、沒有效率,所以寧願聘雇中國人前往非洲工作。另一個沒有說出的原因是,中國人遠在異域,容易管理,老闆不高興就可以炒他魷魚,叫人滾蛋;非洲人則較容易因薪資、勞動條件差異,展開勞動抗爭。然而,不少因為「一帶一路」誘因,前往非洲發展的中國勞工,也恍然驚覺,有上當受騙的切身之痛,這些人認為在非洲工作的中國勞工,同樣遭到中國公司的嚴重剝削;《美國之音》(VOA)8月24日報導指出,就有中國勞工用沈痛言語指出,自己就像「被賣到非洲的豬仔。」以下為美國之音的專文報導:
化名為李東的技術員到非洲1年了。 他是中國一家國字頭企業安哥拉分公司的員工。這1年來,他只拿到一次工資,而且只有勞動合約承諾的40%。
到安哥拉後不久,李東就聽老員工們說起公司拖欠工資的種種事情;一開始,他抱持著「既來之,則安之」心態,可是真正得知發下來的帳面薪資數字,還真讓他大吃一驚,心生「失望、憤怒、想辭職」。
李東任職於中國能源建設集團(China Energy Engineering Group Co., Ltd.),所轄屬的廣西水電工程局;中國源建在全球500大企業裡面,排名第391位的大公司。
10年前,廣西水電工程局在非洲西南部的安哥拉(譯註:Angola,是中國的三大石油進口國之一)成立分公司,負責承建當地的各種工程項目:廠房、房舍、道路、供水管通路等等。目前,這家公司在當地有近2,000名中國員工,人數最多時曾高達3,000多人。
李東出生於90年後,目前只有20幾歲,來到非洲之前躊躇滿志。他說,誰都想參與這種「一帶一路」建設;他想在異國他鄉,闖出一番事業。
「一帶一路」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於2013年提出的一項戰略目標,計畫投資逾兆美元,修建跨越60多個國家的基礎設施。從江澤民時代開始,中國便大力支持海外投資,鼓勵企業走出去。
多年來,許多中國企業已將目光投向廣袤的非洲大陸。據中國官方統計,截至2014年底,非洲的中國勞工超過25.2萬人。中國勞工數量最多的5個非洲國家為,安哥拉、阿爾及利亞、蘇丹、赤道幾內亞和奈及利亞。光是安哥拉就吸引中國5萬多位勞工前往任職。
勞動條件惡劣
前《紐約時報》記者傅好文(Howard French),在2014年出版的《中國的第二塊大陸》著作內容指出,中國在非洲的移民總數逾100萬人。不過,中國企業內部常見的勞工問題,也被移植到非洲大陸。
李東說,廣西水電工程局安哥拉分公司規定,員工每2週可以休息一天;不管是中國的還是當地的節假日都照常上班;另外,一年之中只有春節可以多休息2天。
每天的生活周而復始;早上6點半開晨會,之後就陸陸續續出工。他說道:基本上沒時間吃早餐,一直要做到晚上6點半;工作強度很大,回到宿舍營地之後,只想洗個澡,上床倒頭睡覺 。
如此加班加點,卻沒有一分一毫加班費;就連正常的工資也常被公司,用資金周轉困難為由拖欠。
在非洲被搶,算你倒楣!
李東說,公司的中國員工分成3類:高級人才工資按月發;正式員工每半年發薪一次;還有一些員工連勞動合約都沒有,只簽一個協議說,月薪1,700美元買斷,其它像社保啊、公積金啊,連一分都沒有。
李東大學畢業,有工作經驗,外語流利,但他還算不上高級員工。他說:國有企業「用人唯親」,有關係背景者才能算高級員工,沒有關係的人,即使學歷再高也沒用。
大多數員工工資被拖欠了也就忍氣吞聲,想想畢竟是國企,錢早晚會發。不過,到了忍無可忍地步,一些員工也搞過一些象徵性抗議動作。
他說,我們有個下屬的二級公司,3年內沒發過一分錢,最後員工沒辦法了,拿著鍋碗瓢盆到辦公大樓裡面,準備和領導同吃同住,最後公司才勉強把錢發了,但是當時鬧事者,全部被遣返中國。
李東的公司,還拒絕繳納醫療保險,理由是為員工購買海外人身意外傷害險,可是沒人看過保單;大家都心知肚明,(保險)這個東西根本就沒有買。
2002年才結束漫長內戰的安哥拉,近年來出現多起華人遭搶劫,被殺害事件。除了出工之外,公司禁止員工離開營地,這樣一來便減少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卻讓生活變得像坐牢一樣。他告訴美國之音記者表示,即便如此,依然有些員工在工地被搶。公司告訴員工們,遇到搶劫就舉手投降,所有損失員工自己承擔;就是這麼一句話:「算你倒楣!」
「拖欠薪資」原來是好意
2013年,中國浙江師範大學非洲研究學院調查33家在非洲的中國企業,發現55%的企業每週工作時間不符合非洲的法定要求。 調查報告說,絕大部分企業都能按時足額發放工資,只有15%企業可能會對中國員工「拖欠薪資」,以防止中國人吃不了苦回中國。
李東說,他認識1位元中國女員工來非洲不到100天就走人了,感覺上當受騙了。公司內部員工流動性很大,大多數人幹個一、二年就回國,這種公司,根本留不住人才。
美國之音寫報導期間,曾致電中國能源建設集團廣西水電工程局,查證相關消息正確與否,卻無人接聽。
美國之音指出,李東的經歷只是冰山一角,非洲有不少中國企業也存在類似的管理問題。安徽合肥一位名叫楊春雲的村民在網上爆料說,2011年他隨中鐵四局二公司赴安哥拉打工,公司接連幾個月不能如數發放工資。楊姓工人指出,經他提出異議,黨委書記夏峰帶頭對他拳打腳踢,幾天後他被送上回中國班機。
李東自己每天還在挨數日子,他計畫再做半年就要回中國,因為工作一年半以上,公司就不能苛扣機票和簽證費。
李東說:他們就像過去的豬仔一樣,在非洲被壓榨。他指的是清末民初,那些簽了賣身契到海外當苦力的華工;不同的是,當年的白人壓榨者,如今變成中國自己人,而且還是所謂的國有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