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取茶種
前面說過,15世紀,從歐洲來到英國的中國茶,使英國人發現咖啡以外的新飲品,但是,200年下來,從中國進口茶葉和陶瓷茶具,每年的英國國庫縮減大半,根據統計,16世紀,英國的關稅中美10英鎊有一英鎊是進口茶葉所得,可見英國人喜歡喝中國茶,已經到了沉迷地步,為了彌補貿易失衡,所製造的國庫損失,鴉片終於上場了,茶葉和鴉片同樣會成癮,但是,鴉片比茶業更厲害百倍,本來最早把鴉片帶到中國市場的是荷蘭人,現在,英國人發現這個事業有利可圖,更重要的是,可以平衡貿易失衡,於是,英國人也成立了東印度公司,充當鴉片貿易白手套,因為,英國國會仍然有道德人士認為,搞鴉片貿易,是不道德的行為,即使可以賺大錢,現在,政府隱藏背後,民間公司充當毒品販售者,政府自然可以洗白。
英國商人來到中國,發現中國政府相當排外,這一點很傷腦筋,事實上,英國境內也是禁止鴉片販賣,而大清皇帝在很多大臣的上疏中,知道鴉片不是好東西,1729年,大清政府頒布禁售鴉片命令,但是,民間癮君子,為了拿到鴉片,只好仰賴走私,英國東印度公司就是常業走私者,政府禁止鴉片,但是,鴉片需求卻持續攀高,從1822年到1837年,成長了五倍,大清皇帝發怒了,1939年,皇帝下令林則徐擔任禁菸大臣,南下廣東,一口氣把13洋行查封了,沒收價值600萬美金的鴉片,並且找了500個工人,把鴉片和石灰一起攪拌,倒進珠江,這下子問題鬧大了,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為了保住以鴉片換茶葉的貿易,只好宣布開戰,這就是1842年,中英第一次鴉片戰爭的開幕式,後面結局很清楚,中國敗了,簽下屈辱的南京條約,同意打開通商口岸,並且割讓香港給英國人做貿易基地。
搞鴉片換茶葉生意,還弄到戰爭,並非英國本意,當時,擔任印度總督的威靈頓公爵,就認為戰爭不是辦法,於是,寫了一封信給女王,信裡說,「中國土壤其實和印度一樣,適合種植鴉片,我認為,不出幾年,北京政府一定會開放中國農民種植鴉片,但時候,必然威脅英國最大財政收入,所以,帝國應該更早未雨綢繆,在印度開發種植茶葉,以便取代從中國進口茶葉」,當時,英國賣到中國的鴉片,全部從印度出口,但是,印度原始的茶樹,產出的茶葉品質,卻不如中國,這才是英國政府傷腦筋的地方,這時候有一個人出現了,羅伯․福鈞。
羅伯․福鈞來自英國,一位沒有太大名氣的植物學家,1843年,鴉片戰爭後,曾經來到中國尋找亞洲植物花卉,他的贊助者是「倫敦皇家植物園」,福鈞在中國旅行三年多,到過很多地方,1847年回到英國後,出版了一本書,「中國北方旅行三年」,這本書很意外讓福鈞爆紅了,1848年,東印度公司找到福鈞,談好條件,希望福鈞再次進入中國,任務就是盜取中國茶樹種子,和製造茶業的商業機密,福鈞經過考慮後接下了這個任務,他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位產業間諜。
福鈞不需要把茶樹種子帶到英國,而是帶到印度,因為阿薩姆和大吉嶺,早就有英國經營的茶業基地,很可惜,這兩地的紅茶沖泡起來,就是缺乏中國茶葉的茶香,英國人認為問題是出在茶樹的品種,後來,福鈞從福建武夷山,順利找到「大紅袍」,俗稱「武夷山紅茶」的樹種,成功改造印度紅茶,利用接枝方法,使印度紅茶增加芳香。
1848年夏天,福鈞出發了,秋天來到上海,開始他的冒險之旅,福鈞用馬尾巴綁在頭髮未端,把自己打扮成來自關外的滿州大官,一路騙過海關,和地方官員,他所盜取的綠茶是來自安徽松羅山,這裡的茶業,被稱為是給皇帝的御用茶,又稱為松羅茶或稱白毫,後來又到福建武夷山,找到武夷紅茶樹種,當時,東印度公司在上海提供一塊地給福鈞,先行把樹種和種子進行培育,然後再送到印度的茶廠基地,過程中最困難的就是時間和裝置保管,第一次從上海運往印度的種子,幾乎全部死亡,因為航行時間太久,最後依靠玻璃封裝,終於解決困難,這個箱子用發明人命名,華德箱。
福鈞發現,種子在玻璃中,即便沒有水分,也不會死亡,這個發現終於讓福鈞成功把樹種,運到印度基地,而且種出可以和中國茶業不相上下的產品,從此,英國慢慢擺脫中國茶葉的困境,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好茶需要現採現煮,這一點卻在工業化以後,飛機登場才能實現。
福鈞除了盜取茶樹種子,還從上海引進專門製茶的中國工人,來到印度協助製造茶葉,烘焙和揉捏的製茶功夫,第一次在印度出現。
1851年,福鈞回到倫敦,接受東印度公司的大禮,仍然回到皇家植物園工作,他的產業間諜任務,很少人知道。
威靈頓所擔心,大清皇帝會批准農民種植鴉片,以斷絕進口,事實上,並未實現,太平天國作亂,改變一切,但是,長江上游山區真的出現鴉片,因為鴉片昂貴,走私困難,中國農民偷偷種植鴉片牟利,而英國最後也懲罰東印度公司,導致公司走向末路,這是後話。
結語
福鈞在晚年的回憶錄,為他在中國的行為感到懺悔,因為一路上陪他走山區,度過困難的中國農民,完全信任福鈞,對於這群善良的人,福鈞感到羞愧。
1845年,美國麻州地方法院有這樣的判決,一名法官在判決書中說,「如此一來,智慧財產權可以得到應有保護,腦袋中創造物和農民種在地上麥子和畜養畜生,同樣珍貴」。
美國法官的見解,要到100多年後,才被現代人重視,當時,福鈞進行任務時,內心的感觸恐怕也有一些不安,畢竟,偷取茶樹,和大航海時代,以暴力殖民方式,進行全球種子大交換,同樣涉及智慧財產權問題,英國為了喝茶,遠渡中國,福鈞一方面是英雄,一方面也是小偷,但是,茶葉和鴉片交換的貿易故事,已經是塵封往事了,只留給現代人幾聲長嘆。
(源雜誌138期,作者授權轉載)
專文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