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媒體外籍記者悠野(Jojje Olsson),7月25日在《台灣守望》(Taiwan Sentinel)發表一篇書評文章,名為「中國
擴張主義背後的真正原因」(The Real Reasons Behind Chinese Expansionism),該長篇專文引述《紐約時報》前亞洲記者霍華德.法南琦(Howard W. French)的看法指出,中國日愈仰賴「軍力」,來支撐其領土聲索與擴張影響力;事實上,史上的中華帝國,早就熱衷採行此一「張牙舞爪」伎倆;歷史眼光所呈現的中華帝國,也都憑藉武力後盾,開展其外交政策。
《諸天底下:中國的過去,如何塑造推進其成為全球大國》(Everything under the Heavens: How the Past Helps Shape China’s Push for Global Power),作者法南琦(French)在這本新書內容,提出獨特觀點指出,北京近來顯然易見,汲汲於領土擴張野心(例如,在南海多個淺灘建造軍事基地),最主要原因,是基於中國還沒有完全富強起來之前,就面臨人口「急速老化」的動能衰變。這讓中共相當心急,擔心會形成人口衰敗災難;尤其伴隨數10年來實施的一胎化政策,中國將在2050年,上升為全球「中年人口」比率最高,以及「工作人口」比率最低的國家之一。甚至連中國的人口學家,都認為中國的經濟力,未來不可能趕超美國;更何況美國的人口將在2050年成長30%。屆時,中美人口比率差距將是2比1;不再像目前的4比1。另外,拜移民浪潮之賜,未來美國將擁有更龐大勞動力人口;此恰與中國的人口老化趨勢,構成鮮明對比。
當中國經濟成長出現動搖之際;如果同時面臨全球軍備競賽壓力下,中國就更加倍感吃力。尤其面對最先進科技研發,其鉅額花費往往更有拖累國家發展之虞;所以前紐約時報記者法南琦(French)根據局勢發展,做出判斷認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想趁著下個10年,頂多是下個20年的國際機遇大門關閉之前,要趕快讓中國富強起來。
從歷史眼光與帝國根基而言,中國價值觀、語言、哲學,以及宗教多數屬於地域格局。因此,有人認為中華帝國,並不習慣於佔領廣大區域,藉以獲取廉價勞力,以及天然資源,或許這是個聰明作法;也就是說將鄰近小國整併成「部落系統」,然後,中國皇帝位居中心環,成為周邊「酋長國」(此為,比喻用詞)的共主。位居遙遠處的酋長們,則藉由奉承中帝尊龍寶座,來獲致政治合法性,並從中帝的廣大領域內,得嚐些許貿易甜頭。
鄭和時代血腥的中華帝國
上述「藩屬國」似乎建構出一幅兵不血刃的祥和統治模式。中國總理李克強,以及中共一些高層官員,也用類似圖像來自我陶醉,並且陳述指出:「中國人沒有擴張主義的DNA」。記者法南琦,就曾在耶魯大學目睹一位中國年輕學者,對於中國有意殖民非洲,這類不可告人動機,所提出的質問,充耳不聞(非洲議題是法南琦前一本著作的研究重點)。這位中國學者指出,從15世紀明朝鄭和七次出航以來,在在證明中國是個和平國家,中國總是與其它國家友好,而且不會尋求霸權的支配關係。他也說海上探險家鄭和所率領的大型艦隊,透過和平行動,出訪許多周邊國家,足資證明中國人本質上的「道德優越性」。
當然,上述耶魯中國學者的說詞並非事實。法南琦指出的相反事證顯示,甚至直到今天,中華帝國的征服戰術,以及隨之到來的殖民統治,都是中國慣用手段。只要回顧越南近1千年歷史,就可發現,中國為了伸張自己在該國影響力,起碼用兵7次以上。15世紀初明朝年間,中國甚至出動100萬大軍,入侵越南;據信,那場中越戰爭,導致約700萬越南民眾喪命,隨後的越南遭併入中國領土達21年之久。中國統治越南期間,學校只能教漢語,越南地方習俗被禁止,男人則被徵調成為中華帝國的兵丁。
三寶太監鄭和的考古以及相關檔案資料顯示,他的大型艦隊根本完全沒有,所謂分贈藩屬國的「禮物船」:用來裝載帝國寶物分贈予友好國家。結果反倒是,船艦上配置著重裝備守衛,並由200名士兵負責管理數千名勞役工人;當鄭和的船隻靠岸,這些勞役工,隨即下船為部隊打造防禦工事,搭建指揮所。
當時南亞以及東非沿岸的多數小王國,並不想直接臣服於中國帝王,結果導致死亡追緝令接踵到來。就在鄭和第一次下西洋期間,其海上部隊在印尼蘇門答臘(Sumatera),殺害5千位當地民眾;爪哇也有數百人遭鄭和部隊殺害;而且還要求地方王國支付賠償金,並威脅道如果繼續不服從,將擴大屠戮。1411年鄭和的部隊入侵斯里蘭卡,撤換一位不聽話國王,改立中國屬意的傀儡王。
鄭和的大型艦隊,形同中華帝國向外宣揚國威的手段;當時的東南亞沿海國家,多數被迫臣服於中國中心的「藩屬朝貢」體系之下。到了15世紀末期,原本一年能夠產出600艘大型航海船隻的中國造船廠,遭到廢棄,原因可能來自政權內部的路線鬥爭;中國為時短暫的海上霸權終於沒落了。
暗箭襲擊日本
僅管,中國隨後走向衰世,其位居世界中心的「天朝觀」始終未變。到了1912年中國建立現代的民主共和國,主張收復中帝輝煌時期的權力呼聲,日愈高漲。民國早年的蔣介石,就是個顯著例證,他從1928年開始寫日記,持續長達20年;他的每本日記,都有「雪恥」這2個字寫在日記本的右上角。1934年的日記中,蔣介石如此寫道:收復韓國,收復漢唐時期土地;將讓炎黃子孫的我們,從此無憾。
到了4年後的1938年,中國內政部發布一分「國家恥辱地圖」,將外蒙古、部份西伯利亞,中印邊界土地,下至麻六甲海峽(Strait of Malacca,即位於馬來半島與蘇門答臘島之間的海峽),全部列入中國恥辱印記。1949年中共取代蔣介石,成為中國的統治者,同樣延續類似的固有領土野心。
為了說明中國「為達目標不擇手段」的實用主義,記者法南琦(French)引用現代中日關係發展,加以說明。當北京還窮困、弱小之際,曾迫不及待於1978年與日本簽訂《日中和平友好條約》,藉以吸引二戰之後陷入戰爭罪惡感,這個富裕日本的投資暨科技能力。數10年來,日本資金提供50%-60%的中國經濟發展之所需;日本並成功遊說美國以及其它國家,希望在89年六四天安門事件後,協助中國減輕其面對國際經濟制裁所引發的衝擊。然而,到了中國站穩腳跟,就開始攻訐日本,並將反日視為點燃「中華民族主義」的最佳利器。
到了1998年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訪問日本期間,他一再譴責日本,未能充分討論二戰期間加諸中華民族的傷痛。從1998以降,中日之間未再簽署任何公報。法南琦指出,江澤民以來日愈高漲的中華民族主義,持續向日本發動二戰的「戰爭罪惡」攻勢。
日中關係漸行漸遠,甚至於2013年習近平上台後,達到反日高峰。2014年間,一位中國知名的外交人士,向法南琦表示,習近平曾在中共高層內部會議上表示:「(定要)處罰日本,處罰這個該死的的安倍(首相)」。現在的中國,已有能力狂妄自負;相較於2000年間,當時日本軍費支出,比中國高出63%;然而時至2017年,中國的國防預算開支約為1.02萬億元人民幣,是日本軍費的3倍;不過,相較於美國的國防預算,中國仍只佔美方的1/4比率。
南海擴權/國際法無存
中國意圖創造一套自我感覺良好的「和平史觀」,例如,中國南海主權自古有之(即傳統水域)這類說辭。此一主張,不但有違國際法及相關公約,也與事實不符。南海在公元1千年以前,始終是馬來人,南亞民眾,以及阿拉伯人的航行水域。具體史料記載顯示,中國一直到11世紀,才參與海洋活動。另外,並無考古資料足以證明,中國在13世紀以前,曾參與中國近海的海洋活動;更不用說,這類南海是中國「故有水域」說,根本禁不起檢驗。
做為一個弱勢海權國家,中國於1980年代開始參與《聯合國海洋法公約》(the 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UNCLOS)擬訂的相關會議。同時間,中國開始探索南海海域,並遠及南沙群島的曾母暗沙(James Shoal),這個多數時候不露出水面的沙洲,距離中國領土約1,500公里,而距離馬來西亞只有100公里。僅管如此,中國於1983年宣佈該沙洲是中國領土的最南端。
中國於1980年代中期,取得南海一些島礁之後,隨即效法當年鄭和的作法,只要不聽從中國指令者,就霸凌相向,甚至出現更惡劣手段。例如,1988年間,位於南沙群島的九章群礁(Union Banks and Reef),距離越南、菲律賓海岸不遠處,共有64位懸掛越南旗的士兵,遭中國軍方殺害。
中國於1994年正式簽署《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卻於2009年5月宣佈南海為其固有海域,並向聯合國提出海權《九段線》(nine-dash line )主張;無視於海洋法公約早就批准生效的事實。宣稱中國擁有南海90%水域《九段線》的「捏造」主張,早在1947年就已經提出,如今中共拿出過去不獲國際理會的舊主張,硬要挑戰行之多年的海洋法公約。
過去幾年來,中國變得強大、自信,並且耐不住性子,急欲實現其「南海版圖」聲索。法南琦指出,關於東沙黃岩島(Scarborough Shoal)的主權爭議,中國於2012年與菲律賓攤牌,並出手攻擊菲律賓船隻,從此開啟了堅定捍衛南海主權的雄心序幕;換句話說,南海水域都是中國的主權範圍,所以2016年海牙國際仲裁法院(the Permanent Court of Arbitration in The Hague)所做出的裁決,否決了北京對於菲律賓領海黃岩島的主權主張,中國則完全不予理會。法南琦曾親自訪問菲國漁民,這些當地人指出,因為中國認為黃岩島是中國的傳統水域,所以他們都不敢在附近捕魚。
2014年5月間,由於中國「海洋石油981」深水半潛式鑽井平台,在軍艦保護下進入越南水域作業,終於引發越南爆發大規模的「排華暴動」。越南民眾似乎有意透過這起暴動,發洩其反中怒火。早在2013年間,中共還說要跟越南合作開採南海的油氣碳氫化合物,後來卻出爾反爾。記者法南琦(French)指出,中國突然不跟越南合作,可能是掌權的習近平另有所圖。
台灣命運終須自立自決
東亞地區的美中2個超強,不可能和平共處;此正如中國古諺所言「王不見王」(即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許兩君),所傳達意涵。記者法南琦指出,從歷史觀點來看,中國想將美國勢力逐出亞太地區,也不甚在乎美國觀感。例如,2014年底的短短幾個月內,中國就將南沙的永暑礁(Fiery Cross Reef),從一個礁岩,改造為高出水平面1公尺的島嶼,而且還打造一座長達3,300公尺的機場跑道,外加,建造5千噸船隻得以碇泊的深水港碼頭,以及可容納數百名士兵的堡壘。永暑礁目前已成為南沙群島,僅次於美濟礁、渚碧礁的第三大島;而且皆落入中共掌控。
中共加速南海的「軍事化」動作,也明顯出現於鄰近越南的西沙群岛(Paracel Islands)往北地帶的人工島礁。北京在當地佈署雷達,以及反航空器飛彈。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CSIS),就曾預警指出,南海已經變成「中國的內海」。
習近平加快中共「擴張主義」(expansionism)步伐,其目的很可能為了與實現中國霸業的有限良機賽跑。此為前紐約時報記者法南琦(French)的洞識;當然,中國的冒然行徑也面臨潛在風險,換言之,美中2國更可能引發大規模的對抗衝突。法南琦並不樂見這類大衝突發生,畢竟中國的確夠大尾,大範圍的衝撞可能導致兩敗俱傷後果;問題是,美國該如何駕馭這頭中國巨獸?
做為面臨人口老化挑戰,沒有盟邦奧援,欠缺國際軟實力,卻又一心一意追求繁榮的中國霸權聲索國;法南琦大膽認為,中國在數10年後,註定將步向弱化一途。同時間,美國則可以努力扮演協助者、牽線者角色,結盟一些對中國懷有戒心的國家;如此一來,將足以限縮這位中國巨人的發展空間,並迫使中國必須在國際秩序下就範。
法南琦認為,處理中國問題有時的確需要決心與堅定立場;當然,如果中國願意把全球共同的安全問題納入其決策考量,這樣的中國將成為人類的共同福址,中國也將蛻變為成熟,並被周邊國家看成好鄰居,獲得敬重。然而,本書評專文作者悠野(Jojje Olsson)則認為,這類美式看法過於樂觀。試著回顧,前面所述,中國如何毫不留情對待越南與日本?僅管法南琦在書中,幾乎未觸及台灣問題,只有提到它曾是日本的殖民地;實際上,面對中國擴張主義霸權,而且危在旦夕的國家,台灣將是第一號中國想要解決的對象。可惜的是,書中並沒有透過台灣眼光,來看待中國擴張所帶來的高度威脅性。
日本、越南吃過多少來自中國的悶虧?在記者法南琦書中,皆可查考述評;然而,與台灣遭遇的危急嚴重性比起來,可謂小巫見大巫,不足相提並論;可惜法南琦並沒有調查台灣問題。台灣(譯註:同樣情況也發生於西藏、新疆)遭到中國權勢百般無情打壓(且多半並沒有得到國際社會抗議或聲援);中國也透過孤立、懲罰手段,逼迫台灣要放棄自己的民主生活,以遂行其諸天之下莫非王土,吞食台灣的帝霸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