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歷史的發展是由南而北,因此有「一府二鹿三艋舺」的說法。其中的「二鹿」指的是鹿港,但因彰化縣城是在距離鹿港12公里的彰化市,不但官衙在彰化,歷史上多次戰亂,也都發生在彰化;日治時期文化協會,甚至是台灣共產黨員,多數是彰化人,由此可見彰化在台灣史上地位的重要。
許多人知道鹿港古蹟多,老建築多;卻很少人知道,彰化的古蹟及歷史建築比鹿港還多,彰化的文人雅士,甚至在歷次反抗外來者入侵的過程中,無論文鬥武鬥,彰化的先人至今都是彰化子弟的驕傲。只因為近半世紀以來的缺乏規劃,為政者缺乏長遠眼光,又遠離「天龍國」,政治上成為「天高皇帝遠」的三不管地帶,曾幾何時,竟然成為黑道的故鄉。原本深具歷史意義的古城,不但和鹿港沒得比,你問外地人,彰化有什麼特色,大概只剩下肉圓和焢肉飯,還有一個去一次就不會想再來的八卦山大佛和天空步道。
即便如此,彰化還是留傳很多當年文人雅士的詩詞文章,也是台灣重要的產業重鎮。最近引起縣府和文史工作者嚴重對立的幾棟老屋,如位於長壽街的大新商事株式會社,先不說它是目前彰化城區僅存的連棟式現代主義折衷式樣建築立面街屋,它也是日治時期中台灣最後一座鳳梨產業遺跡。想當年台灣鳳梨製罐事業之興盛,許多戰後嬰兒潮出生的人士,一定都吃過鳳梨工廠的「鳳梨心」,那是物資缺乏時代兒童最愛的點心。
大新商社屋主李棟材,曾任彰化縣議會第三、第七屆議員,及彰化一信理事主席。1950年代向大新商社負責人楊宗城買下此屋,曾開過醫院,也曾出租為咖啡館,近年因年久失修,又因前不久的強颱造成屋頂破了一個大洞,屋瓦差點砸傷鄰居,造成屋主極大壓力。
另外兩棟老屋:吳蘅秋石油會社代理店,及前彰化市長杜錫圭舊宅,同樣深具建築之美及歷史意義,同樣都是私有建築,有的是子孫想儘快處分,有的已經轉手賣給建商,據說打算興建市區極度缺乏的停車場,文史工作者不斷奔走請命,卻被文化局認為是來亂的,一方面任令業主逐步拆除,一方面對業主多方「恐嚇」,例如說經費不足,費時費事,即便列入文資審查,萬一發生危樓砸傷路人事件,文化局也不能負責...,加上土地開發商、左鄰右舍的關心,是否背後還有其他更大利益糾葛,導致業主身心俱疲,索性自行拆除。
最奇怪的就是這棟大新商社,明明在11月20日,業主向文化局陳情時,局長陳文彬曾當面允諾:
1.文化局將籌措經費,為老屋加蓋帆布,進行防護措施。
2.陳局長將親自,或委派人員向週遭住戶說明老屋的狀況。
3.文化局將盡快進行文化資產評估,期間不得拆除。
然而,一個月來,拆除機具及卡車不斷進出屋內,先是砍樹,接著是拆屋頂,如此一步步拆除至今,只剩沒有屋頂的外牆空殼,不只是文史工作者,連左鄰右舍也看不下去,小心翼翼的探問之下,業主說:「他們說可以拆。」
這期間,有人發現若不及早提報,彰化市的產業史將消失一塊,因而向文化局提報文資,文化局始終不動如山,陳文彬的承諾也完全未兌現,終於有人看不下去,直接向文化部文化資產局提報。
遠在桃園對於文資保存相當重視的立法委員陳學聖看到後,20日主動變更行程,特地搭高鐵趕到彰化,並要求文化資產局處理,文資局這才發了一張公文,由專人帶到彰化,彰化縣政府隨即據以行文給業主,表示自即日起啟動暫定古蹟之審查程序,拆除作業勉強算是停下來了,業主卻一度強調,除非文化局長陳文彬親口告知,否則仍將繼續拆除。
令人訝異的是,在緊張對談的時刻,陳文彬始終未曾現身,卻又被人發現他正在附近的冷飲店吃湯圓,接著隨即有多人的臉書接到陳文彬的對嗆訊息。堂堂彰化縣文化局局長,遇有文資重大爭議,幸賴外地立委的力阻,總算一棟老屋免於被立即拆除的命運之際,竟然還有時間吃湯圓、在臉書上和人吵架,不只失格,也讓彰化人的顏面盡失。
陳學聖倒是說得含蓄,認為彰化縣政府其他單位應該一起配合,甚至縣長應該派人出面協調,否則,建管單位不斷以危樓為由限期拆除,導致文化局單打獨鬥,還和原本應可合作的地方文史工作者對立,相當令人感慨。以他在桃園的經驗看來,新的文資法通過後,這類問題都可以解套,例如在都市計畫法規中給予法定空地及容積獎勵等方式,可以創造雙贏,也讓彰化的精彩歷史留下更豐富的資產給世人。
老彰化人則私下議論紛紛,為什麼事情鬧得那麼大,外地的立委都特地前來關心,反倒是本縣民意代表無人出面(或只派助理出現在鏡頭前)?究竟其中是否另有隱情?或是背後有什麼利益糾葛?恐怕這些都是執政者總有一天必須正面給予縣民合理的答覆,畢竟網路發達的年代,黑箱政治總有一天會面臨檢視。
若非外地立委關切這棟建物12月20日已經消失。圖/陳婉真
桃園立委來現勘文化局長吃湯圓。圖/取自文史工作者臉書
陳文彬和臉友互嗆。圖/取自文史工作者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