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不可能變為可能，世間一切都是藝術。」──馬白水
想起前陣子一個趣事，台鐵推出「馬白水彩繪列車」，有媒體將作者誤植為彩繪普悠瑪號列車的蕭青陽；他不知「馬白水」，不知這麼詩情畫意卻是人的名字，不知他是台灣的水彩大師......
「這人生啊！真像一場夢！」馬白水常這麼說。他的一生，也像極了夢。出生於1909年的馬白水，原名馬士香，後改名馬泉，卻又不習慣單名，因此把「泉」字拆開成二字，此後就叫「馬白水」。
台鐵馬白水彩繪列車。圖／翻攝YouTube
他從小在中國遼寧長大，少年時家裡經濟發生巨變，父親甚至惹上官司，卻仍然鼓勵馬白水：「念書，能念一尺念一尺......」馬白水聽父親的話考了師專，卻也去考了郵務士招考，他希望能夠幫忙家裡改善經濟。無奈他沒能考取郵務士工作，原本考取的師專「美術兼音樂體育科」卻又超過報到期限。
馬白水鼓起勇氣求見校長，惜才的校長見他術科榜首、學科第二名，便特別通融讓他入學。師專畢業後，出了社會，開始老師穩定的工作，並與以前的鄰居雷秀珍小姐成婚。
無奈生逢亂世，他因「九一八事變」逃往北京，後對日抗戰爆發，學校連番往南遷移。戰爭造成家庭的離散，他不只和妻小分離，父親也在這時病逝，連奔喪都沒有辦法。
在困頓之中，馬白水沿途寫生，1948年在上海舉辦個人畫展，獲得空前成功，作品幾乎全數賣出，原以為命運就此翻轉；沒想到老天又對他開了大玩笑，支付畫款的「金圓券」，竟然在短短時間內，貶值超過兩萬倍，形同廢紙一般。
時局動盪，人心惶惶，同年冬天嚮往台灣風光的馬白水，來到台灣寫生，他沒想到此次渡海，將改變他的大半生。
馬白水，《雨都基隆》，1949。圖／國立台灣美術館
輪船跨越了台灣海峽，在雨都基隆靠岸，馬白水展開台灣旅行寫生。三個月後，他在台北中山堂舉辦「旅行寫生畫展」，當時師範學院主任莫大元邀請他留在台灣任教。
馬白水雖想留在台灣，但想到妻兒都還在中國西安，時局如此混亂，他也無法接運妻兒來台；就當他準備搭機回到中國時，卻傳出西安機場已被摧毀，回不去中國的馬白水只好留在台灣任教。
他在台灣日夜工作，希望早日能夠接妻兒來台，然而中國已被共產黨統治，如何轉匯金錢、安排路線、渡海來台都要經過層層的難關。堅強的妻子雷秀珍帶著四個孩子逃出中國、轉進香港，再來到台灣，卻獨留長女被軍方攔住，因此孤單一人留在中國。母女就此分隔，讓妻子抱憾終生，來台兩年就生重病，不久病逝。
那個年代，是白色恐怖的年代。
同在師大教書的黃榮燦老師遭槍決之後，馬白水也遭約談，眼看就要被連坐收押之際，幸好師大院長擔保，他才幸免於難。
大難不死的馬白水，此後除了在學校教書，也在宿舍旁蓋了一間「白水畫室」，這是他作畫的空間，同時也招收學生貼補家用。
馬白水「白水畫室」。圖／作者翻攝
妻子病逝後，馬白水和任職國立編譯館、因合作出版書籍結緣的謝端霞小姐再婚。馬白水教書之餘，到台灣各地寫生，畫下台灣最美的風景。
此後，他更受邀到日本、菲律賓、梵諦岡及美國等地寫生，1975年從師大退休後，和妻子定居紐約。
馬白水，《台灣之美》，1992。圖／國立台灣美術館
馬白水從中國來到台灣，從台灣再走向世界，他的藝術生涯，也從描寫自然、表現自然，到創造自然。
「夕陽無限好，最美是黃昏。」馬白水這麼說。
在台灣的歲月，是馬白水創作生命中最重要的歲月，走訪世界各國，看盡美景，他最念念不忘的世界之美，在台灣。
馬白水，《台中公園》，1993。圖／國立台灣美術館
馬白水的顛峰之作，《太魯閣之美》二十四聯幅表現台灣四季壯闊的山水，1999年他用「回鄉的心情」舉辦「九十回顧展」後，慷慨將《太魯閣之美》捐贈給台灣歷史博物館永久典藏。
台灣山水豐富了馬白水的創作，馬白水也用彩墨保留了變遷下的台灣山水風貌。
「這人生啊！真像一場夢！」
不肯屈從於命運的馬白水，用畫筆改變了一生的命運，儘管路程走的崎嶇又艱難，他卻自認「生命如同流水，像似雲煙」、「要知道彩虹，是需要大雨和陽光才能形成」，只要「把不可能變為可能，世間一切都是藝術。」
儘管藝術家已經離去，島嶼上的列車日夜持續地奔馳著，繪有「太魯閣之美」的太魯閣列車，載送引領島嶼上的人們，親眼見證，專屬於台灣這塊土地的真善美。
馬白水，《太魯閣之美》局部，1999。圖／國立歷史博物館
本文圖文轉載自《想想論壇》【人心人術】馬白水：最念念不忘的世界之美，在台灣。
作者為張肇烜醫師，特此致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