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智庫「國際事務協會」(Association for International Affairs),知名台灣問題研究員廷米賀(Michal Thim),他自行創設關於台灣政治、安全與防衛的研究網站,名為《觀點台灣》(Taiwan in Perspective)。1月22日,他在《BBC》中文網,發表一篇專文分析指出,日愈成熟的民主化發展,是台灣邁向「法理獨立」的本錢,而且是中國的武力恫嚇所難封殺阻斷的。專文還說,越是深化民主,台灣人就越反對「一個中國」的統一口號。
中台關係在2018年伊始,就因北京的M503航線問題而劍拔弩張。中國民用航空局今年年初啟用M503南北向與3條W東西向航路,單方面違反2015年3月間兩岸雙方達成的協議。台灣方面回應,認為新航線有飛航安全的疑慮,並且會暫停來往兩岸春節加班航次的批淮。美國政府也對北京的單方面動作表示不滿。
廷米賀指出,2017年無疑是美、中、台三角關係忙碌的一年,美國總統川普暗示將改變「一個中國」政策。中國駐美公使李克新去年底曾宣稱,美國軍艦一旦停泊台灣高雄港,就是解放軍武統台灣之日。美國眾議院今年1月初通過《台灣旅行法》草案,鼓勵總統授權高層級官員與台灣互訪,或接待台灣高層官員。台灣安全議題,更在美國去年12月底發表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得到前所未有支持,但最具象徵意義的兩岸情勢發展,可能是解放軍軍機繞台灣巡邏。
廷米賀精準明白指出,台海現狀正在改變。過去幾10年來,「現狀」是兩岸對峙僵局的一個口號,在當時情勢之下,雙方力量都能參與,各取所需。然而台海現狀從來都不是靜止的。雖然空洞式堅持中華民國(Republic of China)或終極統一的聲音時有所聞;然而,諸多調查結果卻顯示,台灣人離中國人這一身分認同越來越遠。支持台灣走向獨立的呼聲高漲,支持統一聲音只存在少數國民黨老黨員,以及自認為是中國人的極右派狂熱份子,後者不再揚言要「反攻大陸」,反而希望中國拿下台灣。從台灣社會以顏色標示統獨的說法來看,昔日主張統一的「深藍」現在已變成「鮮紅」。
北京政權當然對台灣問題,採取完全不同觀點。打從國民黨被共產黨打敗,撤退到台灣之後,北京一直堅持擁有對台主權。不管外界如何理解設想,北京總想讓人相信,無法成功控制台灣及其離島是由於分離分子和美國從中作梗;而且大部分台灣同胞「都迫不及待地想被統一」。在「台灣問題」上,中共政權一再操作類似的「中華民族情感」宣傳戰。現在,經過數10年發展,北京已經足以在軍事實力上,訴諸武力統台。美國軍事專家易思安(Ian Easton)去年出版1本新書名為《The Chinese Invasion Threat》(台灣譯為「中共攻台大解密」),輔以解放軍內部文件,清楚表明,北京目前仍不具備武力統台實力;但中國軍力全面提昇,已強大到足夠引發2020年對台灣使用武力的諸多揣測。
美國挺台的歷史轉折
廷米賀指出,美國在守望台灣安危,扮演關鍵角色。北京經常聲稱「美國將台灣當成一項籌碼來對中國施壓」;恰恰相反的是,歷屆美國總統,都熱切想延宕處理「台灣問題」,美國深知在台灣議題與中國南轅北轍。一些觀察家很難找出美國「利用」台灣來讓北京讓步的例子。這很諷刺!反倒是北京經常利用北韓的假設性影響力,企圖拿來做為與美國交涉的籌碼。然而,台灣拒絶統一並非美國培養一群分離分子來毒害台灣年輕世代。支持維持現狀,最終達成「法理獨立」(de jure independence),是台灣在地的普遍現象。台灣在沒有美國參與之下的(成熟)民主發展,才是台灣人反對一個中國的真正原因。
面對(台灣問題)對美國來說,無疑賭注非常之高。然而,台灣議題在美國國會不但得到兩黨支持(特別是在兩大黨議員們在其他議題上嚴重分歧之際),並且(台灣問題)在美國國家安全層面上,得到政治菁英一致支持;多數認為台灣一旦落入北京手中,對於美國在亞太地區的盟友來說,將會是地區性的詛咒,對於日本影響更是巨大。
廷米賀剖析指出,過去儘管一些內部協商過程,有人強烈呼籲將台灣「交給中國」,美國政府還是繼續視台灣為「實質獨立國家」,並認為台灣是美國在「印度―太平洋」戰略上,擁有不可或缺地位。美國在2017年《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書,指出對於台灣和中國問題的擔憂;這可以解讀為,美國從1980年代積極參與中國事務以來,如今開始深感挫折。透過幫助北京在經濟上站起來,美國如今得到的回報,卻是北京持續,且積極侵蝕美國在亞太地區的盟友,或是打算把美國趕出中國後院地域,其中最明顯的例證是,中共想打將台灣、南海佔為己有。
他認為,2018年必須面對的問題相當繁多;例如蔡英文所領導的民進黨在2016年當選後,北京政府在兩岸協商採取「零和遊戲」。中國政府中斷兩岸溝通的原因,並不僅僅(因為)不喜歡民進黨,以及民進黨不明確表明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立場)。過去中國政府在這個議題上,(相對)採取比較彈性做法。關鍵點在於,北京意識到在贏得台灣人心的戰鬥上,他們已經輸了。中國也同樣了解到,他們不能再依賴明顯走下坡的國民黨,來推行統一大業。如果紅蘿蔔難以奏效,那麼中共終究會拿出棍子對付台灣。
學者廷米賀最後指出,對於中國、台灣和美國來說,儘管前景看似不樂觀,路還是可行。更緊密的美、台合作能讓北京保持警覺,美方對於日本也曾傳達美國會維持東亞區域和平的承諾。美國(在外交層面)應該加強與台灣、日本的外交及國防聯繫,還有在台灣、中國邊界其他國家,例如越南、印度下功夫。強國的力量競賽也許無法避免,但(也)可能帶來新的、更穩定現狀。對於所有身在其中的人們來說,如能獲致這類和平結果,相信遠勝於發動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