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發生的921大地震，讓台灣中部橫貫公路自此變色，尤其從上谷關到德基這段長25公里的道路，由於地質破碎，迄今仍無法「蓋回來」。所幸歷經20年的休養生息，目前這段路的地質已經進入「回復期」，預估2025年就會進入「安定期」，屆時重建工程方可望啟動，希望不久的將來，即可讓大家「再見中橫」。
天搖地動 公路英雄錢伯冠
20年前的9月21日1時47分，公路總局「谷關工務段」的梨山監工站站長陳進發，被發出恐怖怪聲的大地震驚醒，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衝出工務段大樓。此時，段長錢伯冠已經站在大樓前的廣場，一邊撥電話給長官，一邊叨叨念著「慘了！慘了！」，擔心轄管的中橫公路台8線遭受重創。
921大地震重創中橫一景(公路總局提供)
一心只擔憂家人安危的陳進發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段長只擔心自己的路、不擔心自己的家人？而且清晨5時多，天才微亮，段長就開始分派任務，要陳進發立刻帶2名班兵徒步勘災到梨山，讓陳進發很傻眼。他說：『我心裡面就在想，挖哩勒！現在還在搖吶！我就跟段長講說：段長，如果坍方過不去怎麼辦？他居然跟我回應：涉大甲溪啦，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將這個災情匯報出來，因為我們要編預算、要去搶修。──他心裡面想的都是這件事情！』
陳進發無奈之下，只好和段裡的人「簡單地訣別」後，就開始從台8線35K的谷關工務段往上走。不料，才走了2公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更加傻眼！他說：『來到了37K第一個坍方，整個隧道被土石這樣子1比1地蓋好蓋滿、鋪好鋪滿，就是你連隧道洞口都看不到，而且是從大甲溪底，一路平鋪的斜坡，一路到坡頂，我說這要怎麼走？這連大甲溪都沒辦法涉水過去，怎麼辦？』
921震災後的中橫。地質脆弱，每遇劇烈天候就不斷坍塌。(公路總局提供)
勘災不成，只能回去覆命。段長則命他留守工務段，自行下山勘災。而這位一心只有路的段長錢伯冠，後來也因為勘災，遭到掉落的石頭打斷兩根肋骨，之後他不僅榮獲傑出貢獻獎，也被譽為「921公路英雄」。
劫後餘生 搶災分秒必爭
而留守工務段的陳進發，在沒水沒電、音訊不通的情況下，聽著廣播報出的死傷人數越來越多，輾轉反側了一晚之後，決心下山，確認家人的安危。於是他戴著笨重的安全帽一路從35K走到13K，足足走了22公里。好不容易抵達東勢、台8線第一處坍方，工務段同仁都已經開始搶坍方，他也在回家確認家人無恙後，於隔天立即回到搶災的行列。
921大地震重創中橫另一景(公路總局提供)
搶通谷關 秋節月圓人圓
谷關工務段轄管台8線0K到112K路段，西起東勢，一路往上，行經35K的谷關、62K的德基水庫、85K的梨山、直到大禹嶺。921震災後，傳出谷關溫泉區還有1萬多名遊客受困，即將彈盡糧絕。
於是，谷關工務段收到指令：中秋節前，務必搶通到谷關，讓遊客可以回家團圓。陳進發說：『這個是一個很重要的指令，所以我們日也搶、夜也搶，花了5天的時間，搶通到谷關，準時地讓這些人能夠回家過中秋節。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的成就感，一台車、一台車地過去，我跟著段長站在路邊，這些車子開出門，都會把車窗搖下來，有的跟我們比讚，有的跟我們說謝謝喔！謝謝喔！那個是我最大的成就感。』
921震災後的中橫搶災一景(公路總局提供)
也就在那時候，陳進發心裡萌生了一個念頭：當一名醫生，一天可以救百人：但是身為一名工程師，一次卻可以救上萬人，比醫生還會救人！
深入山區 萬物盡歸塵土
但是那年的中秋夜，谷關工務段的同仁還不能回家，因為從谷關以上，還有30公里更為艱難的深山道路需要搶通，而且這30公里是被土石堆得滿滿滿，看不到盡頭。
陳進發回憶，當時除了要搶通道路，還要從中尋找任何一絲可能的生命跡象，壓力非常大。他說：『因為有很多罹災者的家屬，他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所以他們一路跟在我們的後面。你可以想像他那個心境，雖然說他懷抱著存活的希望並不高，但是他也希望看到親人的遺物。所以我們在搶災、在清坍方，特別地小心，你不能夠大咧咧地用挖土機「刮、刮」，而必須要慢慢地把它撥開。』
921震災後的中橫搶災一景(公路總局提供)
但即使挖得再小心，很多還是連蛛絲馬跡都找不到了！也因此，整條中橫公路，公路總局幾乎花了快4個月的時間才全部搶通。這也是台灣公路史上耗時最久、規模最大的一場搶災工程。
大地療傷 時間才是良藥
歷經這場生死劫，大家才驚覺大自然的威力，開始學會謙卑；公路總局也放下過去最引以為豪的「人定勝天」、改變過去「逢山開路、遇河搭橋」的觀念，開始讓大地療傷；同時運用各種科技進行預警，提醒用路人避開道路前方的暴雨或落石，減少人命傷亡。
至於中橫從上谷關到德基這段長25公里的道路，由於沿著大甲溪興建，地質又是達見砂岩，加上青山斷層在此通過，原本就屬地質破碎帶，921大地震迄今，坍塌的情況雖然逐漸回復，但仍未進入地質「安定期」，因此直到現在，這段路仍無法「蓋回來」，只能降編為「中橫便道」，平時管制通行，只限當地居民、急難救助、還有公務及學術單位可以申請通行，去年10月則新增每天可有3部中巴申請通行。
921震災後，上谷關到德基25公里路段降編為中橫便道。(公路總局提供)
已經升任公路總局副總工程司的陳進發預估，「中橫便道」將於2025年從回復期進入安定期，屆時重建工程方可望啟動。他說：『所以在中部橫貫公路這個路段來講，我們也預判，很快地，大概在(民國)114年之後，會進入所謂的「安定期」。所以假設是照這樣子的節奏來的話，中橫公路就可以開始進入復建的一個階段。所以現在我們開始啟動「可行性研究」，就是在做這件事情。』
由於可行性評估大約明年出爐，接下來還要做綜合規劃和環境影響評估，因此如果一切順利，到最後的建設計畫通過，正好可以銜接到2025年，即可正式發包動工。
只是工期多長，還要看屆時通過的方案，究竟是循原路蓋回來？還是比照蘇花改，另外開鑿隧道通行？或者局部路段加蓋明隧道和橋樑？由於工法不同、施工期也不同，因此只能說，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即可讓大家「再見中橫」。
【921大震20周年系列專題／裂變．重生．九二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