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這是去年311福島核災五周年時,旅日作家劉黎兒返台特別為《民報》讀者所進行的第一場反核演講內容,她除了痛陳核災對日本造成的傷害之外,也深刻觸及了當地人受的霸凌和歧視,內容讀來,令人對福島人的處境更加同情與不捨。但如今,311核災已經滿六周年,這樣的霸凌和歧視,似乎未曾稍減;今天,《民報》也另起專文引述了福島人如今面對的現狀,總之,不管是福島核災五周年或六周年,甚至更久的未來,結論都只該歸結於一點:台灣,不能成為另一個福島!
「核災只要發生在台灣,不管在哪裡,台北也好、屏東也好,全世界,都會叫它『台灣核災』,那個時候,我們就再也不敢叫自己台灣人了。就好像福島人現在都不敢說自己福島人了,說自己是福島人,小孩會被欺負,女孩嫁不出去⋯」當劉黎兒說到福島人的椎心之痛時,現場聽眾,心也都跟著揪著了。台灣,不能成為另一個福島!
日本福島核災引發全世界對核電的重新省思。歐洲許多國家立即宣布不再發展核電,甚至訂出廢核的時程表;而在台灣,每年三月也舉行反核遊行,訴求核四停建、核一、二、三廠儘速除役。
與往年不同的地方是,主張「非核家園」的民進黨取得執政,核四也已關閉封存。大家可能會想,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連導演柯一正都表示,下禮拜就要到來的反核遊行,目前他自己是感覺反應很冷淡,畢竟核四廠要關了。「過去台電常說電不夠用,一定要興建核電廠。今年小英一選上,突然變成不會缺電了。連我都精神錯亂,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誰。」柯一正說,我們彷彿一直生活在蒙騙之中。
今年,主張非核家園的民進黨選上了,我們究竟還要擔心什麼?「事實上,廢核這條路真的是路遙遙。」旅居日本、每年三月都會回台灣參加反核遊行的知名作家劉黎兒說。她很感謝民進黨提出「2025年達成非核家園」的能源政策,然而到那天之前,我們還是相當擔心核災發生。台灣跟日本一樣都是地震頻繁的島國,特別是上個月初帶來嚴重災情的南台灣大地震才剛發生,這也是為什麼她今年決定繼續回來舉行廢核巡迴演講,要求早日廢核,早日面對核廢料。
勿忘台灣是地震島!下一個可能發生核災的地方
台灣和日本同樣位於環太平洋地震帶上,也是最不適合使用核電的地方。即使做了耐震措施,也無法保證就能降低災害風險。然而,全世界排名前三最危險的核電廠,位於地震帶上的台灣卻佔了兩名,核一核二都上榜。劉黎兒說,過去她曾拜訪過的日本當地專家即對她表示:「台灣是下一個最可能發生核災的地方。」
回顧日本的福島核災,劉黎兒表示,截至去年年底,福島有10萬人有家歸不得、167名兒童罹患甲狀腺癌,賠償超過12兆日圓(將近於兩年的台灣中央政府總預算),福島核一廠依然每天大量排放高濃度輻射汙染水,廢爐之路依舊很長。
台灣在一月總統大選後三天,台灣電力公司就宣布,台灣沒有核電廠也不會缺電。「核一廠在2018、2019年將會除役,核二廠在2021、2023年先後除役,核三廠則在2024年、2025年除役。就算台灣核電廠全停,也不會有缺電危機。」台電原本去年公告2023年至2024年的備用容量率是負,結果今年公告卻轉為正,代表往後8年就算全部核電廠停止運轉,台灣也供電無虞,顯見台灣人民長期被錯誤的資訊誤導。
地震造成斷電斷水 4小時就會爐心熔毀
劉黎兒說,核電廠即使反應爐本身耐震,然而其他還有許多機組、管線,「核電被稱為『管線之鬼』,一個反應爐的管線長度達80公里以上,總數約5萬條,隨處可能震破、震斷。」比如日本國會的福島核災調查報告就指出,海嘯來之前,只是震度6的地震就把福島核一廠的機組及管線震壞了。
她也指出,日本核電廠的耐震係數在福島核災前平均也有0.6G,現在則大多核電廠都加強耐震到1G甚至1.2G,但專家認為,事後補強的耐震效果仍是相當有限的,即使加強耐震,要承受震度6的地震也很困難,更別說台灣核電廠的耐震係數低得驚人。像是核一只有0.3G,而核二、核三也僅0.4G,幾乎不耐震。
「206地震帶來很重要的教訓,就是會停電、停水。核電廠如果停電或停水4小時,無法冷卻,就會發生爐心熔毀而釀成重大核災。福島核一就是如此。」劉黎兒說。地震來時要迴避核災,必須顧及的點、面很多,像要讓控制棒插入,需要非常多條件;若無法插入,則10分鐘就會熔毀。福島核災幸運的是控制棒插入成功,4小時後才熔毀。
台灣三個爛糊糊的老朽核電 隨時會釀災
2014年12月28日核一廠1號機組大修,進行核燃料挪移填換作業時,有一束燃料組件有把手鬆脫情形,大修時間因而延長,至今尚未解決問題。這也是全世界首次出現的沸水式反應爐燃料束把手鬆脫的事故。劉黎兒表示,事實上核一老朽程度早就超乎台電能掌握的狀況,核一因為燃料池爆滿且燃料棒已經七年無法如數取出,因此無法進行正常的維修。根據原能會資料顯示,核一廠兩座機組光2010年大修,總共就有7件螺栓斷裂;近五年來的4次大修,燃料匣鎖緊裝置共發生12件螺栓斷裂及4次鎖緊裝置變形等。
「此外,不僅核一爛糊糊,而且核二、核三也相繼發生核電史上未曾有或少見的大事故。」比如核二的1號爐,在2012年時被發現理應與反應爐同壽的螺栓斷裂了7支。這是世界首見的重大事故,只草草把基座水泥鋸開,用1億元換了6支(其後悄悄用8千萬元再換1支),其他至少還有28支有問題。劉黎兒表示,核二1號機爐心側板三年前裂的30公分,現在可能已經裂到40公分以上;爐心側板壞掉是無法修理的,早該廢爐了。甚至,「核三或許是最危險的,所謂的事故就是會發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她說,位於屏東恆春的核三廠天高皇帝遠,一個月沒廠長也沒人知道,甚至火災連連也不通報居民以及縣長,地理上相對來說也接近這次地震的震央。劉黎兒指出,原能會2015年11月公佈核三廠2號機違規事件,核三2號機「控制棒驅動桿因擠壓而彎曲」,沒有處理事件,就99%運轉。
核一距離台北只有28公里,核二也差不多,「若台灣發生核災,將無處可逃!」她以核一為例,假設其發生核災的話,北部30公里圈將有650萬人必須逃命,問題是根本無處可逃、無法可逃,只有等著受災被曝,可能出現日本核工學者小出裕章評估的「3萬人速死、700萬人後續死」的慘狀。
勿讓台灣變成核廢島
到底台灣有多少核廢料呢?劉黎兒指出,台灣有3座核電廠,6個反應爐,運轉三十幾年;中低階核廢部分,除了蘭嶼的10萬桶外,若不提前除役,到除役時,按理至少會有45萬桶;但根據原能會資料顯示,現在貯存在3個核電廠的只有10萬5千桶(核一廠內6萬桶)。
「事實是,還沒發生核災,已經把台灣各地搞得輻射劑量超標了!」她指出,台電在南北的減容中心亂燒中低階核廢料來減少桶數,大量的輻射物質因此散播在台灣各地,造成嚴重的輻射污染,非常恐怖。而燒完變成更高濃度的核廢桶,也沒適當地方可以貯存。「更為棘手的是用過燃料棒的高階核廢料,」劉黎兒說,台灣現在有1萬7千束,燃料棒在燃燒之後是燃燒前的1億倍毒!
1萬7千束用過的燃料棒相當於20幾萬顆廣島原子彈份量的輻射物質,如果不趕快提前除役的話,到2025年核三也除役時,台灣將會有2萬3千束劇毒的用過燃料棒,「天大的苦難不斷在增加,給子孫的負擔也不斷在加重中!」
劉黎兒強調,核電應提前除役,並盡速立法訂下廢核時間表,成立專責機構,勿讓台灣變成核廢島,也別拿台灣人身家性命當賭注,賭到2025年都平安無事。
別把子孫的命出賣給台灣根本不需要的核電
除了核災本身之外,利用核能發電也會大量排碳和排熱,無法對抗地球暖化。劉黎兒認為,台灣即使沒有核電也是完全沒問題的,應盡全力推動再生能源,也促進台灣再生,給年輕人希望。她並提倡從今天起開始響應「台灣環境輻射走調團」發起的輻射「1日1測」運動,讓大家每天測量周邊環境輻射值,這樣才能理解自己生活周邊環境。
劉黎兒說,廢核需要替代能源是假命題,替代能源是替代火電而不是核電。「別把子孫的命出賣給台灣根本不需要的核電。」她表示,我們不能坐等核災發生,儘快廢核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