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東平原,台灣南端最大的沖積扇平原,富含的地下水是全台灣儲量第二大,僅次於中台灣的濁水溪沖積扇。沖積扇上最大的水鄉特徵,即是數以萬計的湧泉露頭,並匯流出大大小小的溪流河道,組成東港溪流域,在300年前漢人移墾台灣時,為台南府城之後,以東港為中心,向東進行爭奪水源及土地的族群衝撞史。
東港溪,清朝時代人稱「東溪」,以對比於「西溪」(今高屏溪),提供平原上米、糖產業發展達300年繁榮,直至1980年代。當1970年代高雄捲入加工出口的生產行列後,屏東農村勞動人口逐漸外移,米田逐漸消失,養殖業大量興起,以便宜電力帶動地下水抽取的時代,漸漸不論農業、工業以及家戶,不再使用東港溪水;而每日跨域提供高雄公共用水的東港堰,現因水質污染,只能作為工業用水使用。
不再作為民生飲用水源的東港溪,成為眾人的排水溝,東港溪的污染源,以畜牧廢水為最大宗,次為生活廢水。近千家的畜牧場滿佈於東港溪大小支流源頭,創造出處處流屎河的惡臭庄園圖。各畜牧場均利用環保單位下班人力較少的時間,通常為晚間到清晨,進行豬舍糞尿的清洗,即便依法規定需設置三段式廢水處理設施,業者為了節省電費,經常原汁原味直接排放河道,使得糞尿惡臭隨水擴散,特別是在冬春二季的空污霧霾氣候,更增添屎臭融入其中。諸多遊子回鄉或觀光客來屏東,只要打開車窗,一聞到屎臭,就知道屏東到了。
這樣的生活情境,屏東人並非習慣而無聲,每年向環保局舉發的畜牧污染案件,年均有一千件以上,今年更高達萬件以上。環保局的稽查人力卻僅配置23人,需面對的公害範疇包括水污、空污、土污以及噪音,先天就不存在具備把守環境的抗體能耐。而即便舉發成功,財力較佳的業者,則透過平素以政治獻金交好各級民意代表(屏東三位立委政治獻金來源中,均有畜牧業的捐獻),協助交涉罰單額度等關說行為。政治干涉行政,行政忽視民意,這個「惡政鏈」使屏東走不出流屎河的惡夢。
2015年開始,設置於潮州的台灣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無法忍受這樣的惡政鏈主宰屏東的水資源命運,遂在水利署南區水資源局的協助下,與鄰近飽受污染困擾的新埤鄉,透過新埤鄉公所推動社區營造的計畫,定期稽查鄉內各畜牧場,促成各社區發展協會決定團結組成「社區聯合巡查隊」。原本各自孤軍作戰並頻遭畜牧業暴力恐嚇威脅的村長或社區發展協會幹部,在這樣的團結氣氛下,於2016年共同舉發一家無照畜牧場,並迫使其停工停業,此舉造成鄉親莫大鼓舞。因此2017年,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協助媒合環保以及農政單位進場,與新埤鄉公所及社區,共同組成「畜牧業遊說團」,針對鄉內每一個畜牧場,進行2次的遊說作業,主要以環保署推動的「沼液沼渣分配農田」以及「沼氣發電」等減廢技術,作為遊說的文本,並透過現場的盤點勘查,與業者簽署改善項目及改善截止日,以促使各畜牧業達到符合參與糞肥提供農田的標準,並由鄰近社區團體協助媒合適合的農地主。其中,有兩家符合標準的畜牧場(成發及宏昌),由於是縣內少數6家申請生產履歷的優良豬農之一,因此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協助該畜牧場直銷優質肉品至潮州的餐廳,優質的口感與安全衛生,獲得諸多消費者的青睞。
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以媒合鄉鎮公所、社區團體、環保農政機構的組合行動模式,為全台首創的「畜牧污染自救方案」,獲得環保署及水利署的關注及投入意願,且獲得鄰近包括潮州鎮長以及竹田鄉長的注意,並於2016年宣告將從今年開始動員行政區域內的社區團體,加入組成「畜牧業遊說團」。
新埤畜牧業遊說團拜訪遊說鄉內畜牧業加入沼液沼渣減廢計畫。(圖/作者提供)
2016年9月14日,由於新埤鄉內的國興畜牧場違法繞管排放,而被新埤的「社區聯合巡查隊」舉發,迫使其需在「停工停業」以及「改善設備」進行選擇,而從9月20日至今,該畜牧場未有任何廢水排放,使該段約2公里的河道,10多年來第一次回歸清澈見底,魚群遨遊的美好光景。這樣的成果,讓新埤鄉長以及鄉親,徹底感受到「走自己的水路」才是最有效的自救力量。
新埤鄉組成畜牧業遊說團成軍記者會。(圖/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