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於今年多雨的天氣,窯區裡一棵五葉松爛根走向死亡。枯黄的葉色歷久不凋;留住它,是人為的假借,為了搭配季節性黄紅葉飄的多彩,托襯冬寒料峭的院庭爛漫……
松樹的生與死,在偶然與必然之間的刹那,讓人留下了無垠的想像……更見證著天地間的無常……
「無常」一詞,最早出自〈易經.繫辭傳〉:
「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
天體運行,無有常態。變,是唯一不變的真理。
又云:「原始反終,故之生死之說。」
生與死猶如晨曦與落日,是宇宙的恆常……
軀殼的消失,往往穿越時空,復燃起另一個他人的激情忘我。
君不見?多少文人、藝術家,生前潦倒,死後飛揚……
詩聖杜甫,56歲死於窮困潦倒的江潭邊上,留下一字一句,燭光淚眼下的詩句,却在杜甫死後的269年,一部影嚮後世深遠的〈杜工部全集〉,才由杜詩的喜好者〈王洙〉結集出版。
做陶人家的我們,作品一旦被收藏,愈久愈值錢。老陶師阿碧師走了多年,〈手擠陶成型大陶缸〉的技法,一直是現代年輕愛陶者,探索欲學的躍躍……
生命的始、壯、究……猶似古詩詞人、藝術家,作品的蘊含,貫穿著窯場庭園造景的「陶然忘機」。
設計瞬間的風發豪情,與其寄望永恆,不若認知:或許,百年後的廢苑荒臺,反倒是另一生機的再現……
藍蔭鼎,宜蘭羅東人。
1971年被歐洲及美國藝術評論學會選為第一屆「世界十大水彩畫家」之一。
藍大師〈台灣之美〉系列,常繪的「竹圍、茅茨、蜿蜒的田間小徑」,是我童年的依稀,窯場設計的依循。
與唐、宋、元古詩詞人,夜昨把酒微醺對話的詩句,及祖先拓墾年代,吟唱的客、閩土樂「七字褒仔歌」,掛貼於院庭樓台轉角間,當是今古呼應,似而不似的或許……
選擇清.鄭板橋無所師承,信手化機,自創的〈板橋體〉字,書寫的詞句、對聯,浮現於疏枝密葉間,更是質樸的婉約……
窯場地處大安溪畔,閩、客、原融居的流域風華,憶昔思今,回首著古人的回首:
「江邊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唐.張若虛《春江花月夜》
日月晴雨,暑寒交替,見證著「生」與「死」,是宇宙間的恆常,終而復始……
老松之凋萎,像是前天的明月,今夜的曚朧;何必氣餒?
回首顧盼,我們擁有的是「曾經」……
專文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