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亞洲電台》(RFA)11月6日專訪內容指出:2015年5月13日,來自新疆庫爾勒市(即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中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下轄)且末縣的維吾爾20多歲女子米娜(維吾爾語化名為Tursun),從埃及帶著2個月大3胞胎,回新疆娘家。卻無端遭受中共3年酷刑折磨迫害,導致右耳失聰。三個幼兒的頸部全被開導管餵食,導致其中1個孩子因不明細菌感染夭折。
她的埃及丈夫因妻子失聯,來到中國尋找,卻音訊全無。今年4月8日在埃及政府協助下,米娜雖遭遇中共多次阻攔,但最終帶著兩個孩子逃離中國。來到美國之後,她講述自己獄中3年經歷。米娜說她除了遭到暴力毆打外,還遭遇侮辱,例如在員警辦公室脫光衣服、被男人檢查。3年間,米娜在獄中目睹9人受虐至死。在再教育營裡,穆斯林的生命安全沒有保障。另一椿讓人感到可怕的遭遇是,米娜提到她曾4個多月沒喝過水,只有吃藥的時候才能喝水。被關押的人爭著吃藥,因為吃藥時才有水喝。以下為她接受《自由亞洲電台》專訪的全文,本報則針對部份內容,進行潤飾整理:
我叫米娜。新疆庫爾勒市且末縣,那是我的老家。
2009年3月份,我開始申請護照,差不多9個月才拿到。我花了4萬多塊錢人民幣,給那些員警呀、出入境管理大隊啊!很不容易的。我變成了一個很特殊的人,因為我能拿到護照(出國留學)。
2013年我結了婚。這時候我每年都回中國再回埃及,都是正常的。2015年3月15號我在埃及開羅生了三胞胎。5月13號帶了三個孩子回中國,在北京機場被抓到了。
維吾爾人為什麼不能回中國?
在北京機場時海關拿了我的護照,要問我問題,我說好。他們把我帶到一個房間裡,我看到很多人,都是維吾爾族,有帶圍巾的也有不帶的,都是從各個地方回來的維吾爾族。
他們把我的孩子們帶走了。把我帶到另一個房間裡,房間都是黑色的,有一個話筒。他們說只要我回答問題,他們就把孩子還給我。我說可以。他們就問我從哪裡回來,在那邊幹什麼,回來幹什麼。我說我是中國人,為什麼不可以回來?後來他們問我爸爸媽媽親戚的聯繫方式,在埃及認識的幾個中國人的聯繫電話,我寫完了之後,他們就說把我送到烏魯木齊機場,有兩個人一起會幫我帶孩子。那時候我就感覺不對勁兒,為什麼他們帶我的孩子?一個女的一個男的。到了烏魯木齊機場,出去的時候還沒拿到行李,他們把我帶到另一個房間,說是安全局的。問我同樣的問題,包裡帶了什麼。後來我回答完,我按了手印,證明是我說的。但後來他們還是不給我的孩子。我說可是已經三個小時了,孩子要吃東西啊。那時候我還在餵奶,他們說不要擔心。我還是不知道孩子在哪兒?
兩個男的回來說:不要說話!他們把我的嘴貼上膠帶,頭戴黑頭套,把我的手綁在後面。我不知道從哪裡出去的。他們說外面有車,推我說快點走,推我的時候我的鼻子撞到車,鼻子就斷了。我說不出來,只說嗯嗯嗯!因為我的嘴巴是粘著的。我知道在流血。 頭套蒙著看不到,只能看到小小的腳。當時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抓我?一切太突然,因為我什麼犯法的事情都沒有做。
首度刑求3天3夜逼供
後來聽說是烏魯木齊黑甲山派出所。帶我到了一個房間,三天三夜就詢問,在國外幹什麼,為哪個單位工作,我的責任是什麼?我聽到這些問題,就說什麼工作?什麼責任?我是正常出去的,我去留學,後來不上學了,因為認識了我老公,有了孩子,我就回來讓父母幫我照顧。我說我是正常人,什麼都沒做。他們說我們會再調查,就把我的身份證、手機就都收走了,我什麼人都不認識,什麼都看不到。後來把我放到監獄。我在監獄待了差不多兩個多月,從2015年5月13日到7月25日。那是第一次遭監禁經歷。
頭七天我被關在單獨房間。房間是黑色的,中間只有一個小燈泡,沒有窗戶,白天還是黑夜我都不知道。牆都是鐵的,只要我發出嗯聲!我自己可以聽到(回音)。有時候他們給我送飯過來,那個小門就拉上去,他們把一個盤子推進來。吃的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好像有鹽啊,有米飯,但是我不知道,因為看不到。那個小燈泡我只能看我的手啊腳啊。後來我知道他們有監控,他們都在監視著我。
七天以後他們把我調到另外一個房間,和其他的人,都是女人,都是維吾爾族女性。7月25號的時候他們說有特赦,就先把我放出去,我父母給我擔保,我就出去了。
父母直接帶我到烏魯木齊的兒童醫院,說是孩子生病了。當時兩個孩子在家裡,一個孩子在ICU加護病房,家人不能進去,只能在玻璃外面看。我說我孩子有沒有呼吸?我能不能進去?他們說不行。第二天早上候,我爸爸說我們要去醫院。醫生出來,說不好意思,孩子昨天晚上10點鐘的時候呼吸已經停了。我都不敢相信。因為那個時候孩子從埃及回來的時候好好的,我正常餵奶,都是好好的。後來我看到孩子脖子那邊做了手術,為什麼?爸爸媽媽不知道。醫生說當時做手術的時候都是家人簽字的。我說簽字的資料我能不能看看?他們說不可以。他們簽了什麼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不認識漢字。後來孩子死了,我就拿到手裡;當父母的人就知道失去孩子的情況。當下我(形同)失去自己了。
因為剛到中國,我什麼犯法都沒有做,後來蹲了監獄之後我又失去孩子,我怎麼活?可我必須要活,因為還有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的脖子也是割開的,我問醫生為什麼,醫生說因為要餵奶。他們吃奶吃不下,他們就從頸部插管子餵奶了。可之前我喂他們都是正常的,總之,我不知道為什麼?
那段期間,他們把我的身份證、護照、手機都沒收了,說我是被監控人員。所以他們可以隨時把我叫回去,我說了什麼,跟誰聯繫,都是被監控的。那時兩個孩子一直去醫院,約10天在家,另20天住進醫院。烏魯木齊的醫院都知道我的孩子的情況。第一個孩子去世了之後,另兩個孩子的情況一直很不好。他們說兒子的肺發育不良,腦子裡有水,要做手術把水排掉。女兒的眼睛看不到,以後可能會變成傻子,還說了很多種病。我都失去我自己了,一直忙著孩子,卻每兩天還要見民警、國保大隊、社區員警,過幾個小時就給我們拍照,不停問來問去。
(老虎凳刑求//圖片取自/取自大紀元時報)
2017年二度刑求:腦袋資料吐出來才能死!
2017年4月10日他們重新說我有問題,要去一趟且末縣的國保大隊。我的孩子沒人照顧,我說沒時間。第二天他們打電話說必須要過去,不過去我們就抓你過來。到了4月16日,我走了一趟且末縣國保大隊。他們又是三天三夜,問同樣的問題,為什麼去埃及?為什麼來這裡?是不是恐怖分子?給哪個組織工作?責任是什麼?第一天他們正常問我,第二天他們說這種情況是不可以的,我們必須要讓你開口,就把我送上老虎凳子(即刑求夾器)。(譯註:全身遭綁縛躺伏之後,在小腿底部加上一,二塊磚頭增強施力,屆時關節疼痛感還可以忍受,加到第三塊的時候,疼痛感就變非常劇烈,這個時候,施刑者就會對進行拷問,不再往上面加磚頭。如果犯人還不願就範,就會對犯人進行鞭打,並且再加第四塊磚頭,第四塊磚頭基本就是人的極限了,有人會疼的直接暈過去,但是會被冷水潑醒了繼續拷問。)
坐上老虎凳之後,先用把手把我鎖在上面。他們坐在很遠的地方,問的問題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就打,抓頭髮。我被綁在凳子上,身上纏滿了繩子,後面有一個勾子一樣的東西,上面勾住我的頭,下面抵在脖子根。他們一按按鈕,我渾身每個關節都痛的不得了。那個痛我沒法說,可能生孩子也沒那麼痛的。
老虎凳之前的問話,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就打我,有時從鼻子,有時從耳朵出血。後來就暈,房子一直轉,我站不住,他們就把我放在老虎凳上綁住。我說我聽不到,聽不到,他們說我會讓你聽到。後來去醫院檢查,發現右耳是聽不到了。
詢問完第三天,他們把我套上黑頭套,用鎖鏈子扣起來,帶我到縣醫院體檢。全身拍圖。後來把我帶我醫院的地下,我不知道醫院還有這樣的地方,我以為他們會把我切開,把我心臟拿走。裡面有很多的檢查,我覺得不對勁。他們把我的衣服脫光,往身上用小小的紙抹油一樣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我沒有衣服。他們打開一個像玻璃缸一樣的東西,後面兩個燈,紅色的綠色的,進去後就轉,不知道他們拍了什麼。出去後穿上衣服,同樣帶上頭套,進到特警車內。
那個時候共有三個女的,兩個男警員。他們說:「這是最後一次,讓她看一下外面。」他們就把我的頭上的袋子去掉。我坐的車外面有個窗戶,小小的。當時感覺自己就在城市裡面移動,看到有開摩托車、在外面走的,我看到外面,感覺是他們要把我帶走殺掉,感覺就要死了!我腦子就什麼都想不到,就想孩子怎麼辦?他們還小啊,我什麼都沒有做就這麼死了嗎?我不知道,我不敢相信。我恨,我恨人生、恨所有的人。為什麼我不能問?一問,就挨打。
後來我問一個女的員警,我做了什麼?我會死嗎?她笑說,你為什麼說話?誰讓你說話?我說你不是讓我看一下外面嗎?死之前我不能說話嗎?我都要死了,我還不能知道為什麼嗎?死之前我要知道我做了什麼。她說不知道,但你現在還不能死,你想死這麼快,這麼舒服?不會這麼快的。你腦子裡的東西我們拿出來之後再死,你老實的話我們就讓你死的舒服些,不那麼痛苦。
極盡羞辱:在拘留所男員警面前脫光衣服
後來國保大隊又把我帶到且末縣拘留所,檢查身高體重,我57公斤。然後到另一個房間,是拘留所員警的辦公室,兩個男的一個女的。就讓我在他們面前換衣服。生命中最侮辱的事情就是,讓我脫光衣服,被男人勉強檢查。因為我沒有遇到過;項多我兩三歲時候脫光衣服,我父母是看過的。畢竟我是穆斯林信仰者,連我的頭髮都不讓男人看到。員警脫光我所有衣服,檢查我的身體,讓我換一下,穿監獄的衣服,給我一個黃色的馬甲(背心)。我說為什麼穿黃色馬甲?後來知道黃色馬甲是最嚴重的政治犯。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成了最嚴重的政治犯。因為我出國嗎?因為我去過埃及嗎?
早年我們維吾爾人也升國旗啊,覺得我們是中國人,我們中國好大!上學的時候維吾爾人排這裡,漢人排這裡,為什麼?考試的時候漢族的加二十分,維吾爾的不加分,為什麼?因為我們是維吾爾族嗎?我們不是同一個國家嗎?同一個國家同一個法律,為什麼我們不一樣?我剛剛去內地的時候,我們宿舍裡有兩個新疆的。一個漢族女孩子錢丟了,說可能是新疆同學偷的。我們都是很好同學,一起睡覺,一起上課,一起看電影,東西丟了,可能是米娜偷的,要不就是瑪利亞偷的。我說為什麼?她們說新疆的都是小偷。我說為什麼?你們不是說新疆是中國嗎?你們的四川、成都不是中國嗎?我們不都是同一個國家的人嗎?她們說是一個國家的,卻非同一民族;維吾爾族最髒。
後來新疆出事(編註:2009年廣東民族衝突事件之後),殺了好多新疆人期間,也是廣州員警前來新疆調查,所有新疆的學生都被要求站出來。你是新疆人,出來,蹲下來。檢查我們的手機、電話本、日記本,檢查我們的包。為什麼?因為我們是新疆人?如果新疆不是中國的話,他們不可能這樣對待我們;如果新疆屬於中國的話,他們(更)不應該這樣對待。後來我們就知道,是維吾爾族跟漢族矛盾。雖然我們是一個國家,但是他們不可能一樣對待。後來我就想,新疆本來就是不同語言,不同的民族習慣,我們本來就不是中國人。那我們是什麼?就開始我的這些想法。
中國員警說道:你是中國女孩,血是中國人的血。我上學的時候,也帶紅領巾,升國旗時候唱國歌,我們拿的護照也是一樣的。但是為什麼出國回來,(中國)就拿我們當恐怖分子?為什麼我不能跟你們一樣?他們說就是不一樣,你們都是恐怖分子?我說我們恐怖在哪裡了?是爆炸廣州北京嗎?沒有。我們老老實實地呆在新疆。你們來新疆為什麼拿我們當恐怖分子?他們說哦,露出來了,你就是第一個恐怖分子。我說我不要變成恐怖分子,是你們給我會加上去的。
監獄讓她得了癲癇
我進去的時候差不多四十多個人一個房間。我的監獄號是210,我的號碼是54。後來知道「54」的意思是我死了(吾死)。四十多個人的房間,後來有幾個人進來,幾個人出去;有人死了,就帶出去,又有人進來,就這樣。最後我走出監牢時候,還有68個人。
每天早上5點鐘起床後小便,沒有洗手間,旁邊有個小小的洞,可以當廁所用。四處都有監控,可以聽到我們內部各種聲音,上廁所也都可以被外面看到。接下來,就要疊被子。我生命中最難的就是疊那個被套。監獄裡有共七個被套,每個必須疊得一模一樣,像盒子一樣。如果有一點不一樣,整個牢房裡的女犯就一整天沒飯吃。接下來,要被查房,每個人都把手放在後面,蹲下來,要像軍人一樣的報數,必須一模一樣,要聲音很大、很快。那裡面有農民,有小學生,有老人家,也有博士生在英國上學的。什麼樣的人都有。有的說漢語,有的不會,有些人從未受過軍人一般訓練,我們必須互相教。
以前我很尊重中國政府,現在我看不起他們。我四個多月沒喝過水,只能在吃藥的時候才能喝水。我們爭著吃藥,因為有水喝。我們沒有刷過牙,沒有洗過臉,沒有洗過澡,頭髮都剃光了。2017年他們剃光我們的頭,男人、女人都要剃光,只有看到身形才知道是男是女。
2017年4月16號開始,為期四個多月,我一直病的很嚴重。他們每天從監獄送我到國保大隊詢問,有折磨有毆打。那種折磨多半是精神上的。他們說:「你父親去世了,母親可能也快死了。兒子頭動了手術,也死了。女兒沒人養,被送進孤兒院。還有你哥哥家人全都在監獄,都判無期了。你生命沒希望了,想要說什麼就儘快說出來,死的時候我們會讓你舒服一點。」凡此種種折磨,讓人氣的都亂了方寸。後來我一生氣,就得了癲癇。這在以前是沒有的,就在年我一生氣,手、腿發僵,嘴出泡沫。後來我睜開眼睛,發現在烏魯木齊醫院神經科。我不知道在哪兒多久,我父母後來說在那兒待了一個多星期。
埃及丈夫恐已人間蒸發?
2017年8月底、9月初期間,我爸爸希望我回到廣州。因為畢竟熟悉。不能待在新疆,出門出不了。新疆的檢查站每隔100公尺一個,社區出不了門,社區門要身份證才能開的。身份證裡有晶片,一旦開門就噠噠噠響起來,保安就來問你是從哪個監獄出來的(編註:身份證晶片有前科警示功能)。
我聯繫不上我丈夫。 2015年我一個人帶孩子來了之後,我一直在想,我已經失去他了。我恨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來找我,為什麼沒有問候自己的孩子?中國政府這樣折磨我,我失去了一個孩子,我老公都沒有問過我。我就死了算了!想了很多。但是我2018年5月份回埃及找他找不到。他埃及工作的朋友說,2016年9月間他去中國找你。之前,因為他找不到妳,妳的電話也都一直關機,所以他就去中國。到了中國之後他們就把他抓走。從中國的訊息顯示,我老公被判16年。
與先生的最後一面,是在2015年5月間,他把我送到開羅機場 ,親他三個孩子,說趕快回來,不要待很久,我會想你們。我說我會的,只有孩子過了二、三個月孩子不需餵奶的時候我就回來,或者你過來帶我們走。那時候是3年前,現在連孩子也不知道他們爸爸長什麼樣子。
老公的父母都在監獄,我先生也不知道他三個孩子哪個活著,哪個死了!我不敢相信他是否還活著。身為一名女性,中共警方都這樣折磨我,究竟會把我老公怎麼處置?我實在無法想像。
三度關押遭指控賣國
2018年1月間,中共國保又把我叫回去,關起來,說要把我判無期徒刑。有好多文件要我簽名字,都不是我說的話,說什麼我是恐怖分子,出賣國家什麼的,都是我沒說過的。我說我沒說過,不簽。他們說沒關係,你不簽我們會讓你簽的。
我待在某個監獄20多天。他們過來說要把孩子送到孤兒院,他們叫「天使中心」。那些小天使沒有父母,都在監獄,收容孩子數量達3,000多人。他們問我的孩子中文名字是什麼?我已經失去希望了,就開始說,這兩個孩子不是中國人,愛琳娜是愛琳娜,莫艾斯是莫艾斯,沒有中文名字。還有他父親是埃及人,他們就問說為什麼孩子們有中國護照和身份證?其實是他們編造的,為了說孩子出生在烏魯木齊。我說他們都有護照,他們來的時候在埃及的中國大使館申請了簽證,他們在這兒都是有護照有簽證的,他們不是中國人。你們不能把他們送到孤兒院,如果你們這樣做的話,兩個國家會有問題。埃及大使館是很有力量的。你送他們走,埃及大使館會尋找這兩個孩子。後來我知道他們檢查我的房子,找到了護照,聯繫了大使館要他們把孩子帶走。大使館說3歲孩子怎麼沒有父母?他們要看母親,就過來,跟我見面。
他們早上7點鐘把我帶出來,讓我寫了好多東西,說不能說這說那個,我說這是讓我拍電影嗎?他們說不許說話。他們帶給我媽媽的一雙鞋子,並說我的不知道哪裡去了。他們讓我化妝,換衣服。我以為死了要化妝,不知道要我到哪裡去?後來到了一個屋子裡,我看到了一個阿拉伯人,是埃及使館的。
他問我你是埃及人嗎?我說我有證件,但還沒有拿到護照和身份證。孩子是埃及的。他問我你為什麼不說?我說我不能說,因為我回來是中國護照回來的,他們也許會把孩子帶走。你們也救我出去吧!不然他們會讓我死的。後來埃及駐中使館人員走了,我洗了臉,換了衣服,中共官員把我放回監獄。
20天過後,埃及駐中使館人員給了我埃及的證件,說這是大使館的證明,你和孩子都是我們的人。結果中國這邊說不行,說我還擁有中國戶口。孩子可以帶走,母親不可以。雙方爭論了七、八個小時,後來同意了。我就出去了。我沒有護照,沒有身份證,什麼也沒有,他們以為我哪兒也去不了。庫爾勒市且末縣很遠,坐飛機沒飛機,做火車、大巴都要身份證,哪裡都走不了。但大使館的人很有辦法,他們的證明讓我上了飛機,讓我來到北京。
「中國人」稱謂成了生命夢魘
在北京我又多待28天。2018年4月8日,孩子和我到了上飛機的檢查站,他們說你沒有可以出去的證件。 我說我是中國人,有身份證護照,可是都被他們拿走了。他們其實可以查到我的護照、入境時間。最終,錯過了這一班飛機。
第二次,用埃及使館給我的護照,還是不可以,說沒有進入中國的記錄與簽證。他們查是查得到了的;我的中國護照號碼,是在2015年5月13號入境的。我說我本來是中國人,但是中國不要我;現在我作為外國人出去,還是不行,不讓我出去。我說怎麼拿簽證?他們就是不讓我出去。每次來都要我等一下,然後打電話,說不可以。他們的話是反覆的。我在中國怎麼可能拿到外國簽證?並一再刁難我。
最後第三次,我去了北京的外交部、公安廳,他們要我回庫爾勒公安局。我說庫爾勒大,還是北京大?你們是中央,你們能做到!我知道他們就不讓我出去,必要把我留下來。後來埃及大使館的人說,我們埃及國家主席要跟你們的習主席溝通,他們才說不用了,可以可以,他們能辦到。在北京的出入境大廳,終於給了我簽證,一份可以停留24小時的中國簽證。終於這班飛機,我跟孩子可以上了。
臨到上飛機時候,中國官員特地到我後頭來跟我說:「你是中國人,你是中國的女兒,你的血是中國的血統,我們給你培養出來的。我們給你上大學,穿好吃好,不要忘記。你的父母都在中國的保護之下。你回來我們還是歡迎你的。你的父母家人都在等著你。」然而,我心理出現這樣的話語:「這不是我想要的中國了。」
天堂復活?看到美國國旗泣不成聲
我只聽過美國,卻沒來過。下飛機的時候看見美國的國旗,我哭起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回答。如果我在中國,問我你從哪裡來的,我必須要回答,不回答就把我扣起來。在美國人家問我你從哪裡來,我只說I don’t know。為什麼來美國?「不知道」;你的護照呢?「不知道」;其實就在我手裡。
那個員警拿到我的護照,讓我過去。我看著美國的國旗,就一直哭。那個員警說:「你不要害怕。你是安全的,我們不會傷害你!」我說我不害怕,我哭不是害怕,我哭是因為我很高興,因為我不敢相信人在美國。那個員警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他就問道,你需要幫助嗎?我說不需要。他說你可以走,或者你要在這裡坐著也可以。
我出去以後一直在哭。剎那間,過往一切經歷都已不記得,只想著過往的監獄歲月是否已經死了,不再了?我是不是在天堂復活了?我跟孩子是否都一起死了?如今好一些,不過有時還會出現這種幻覺。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就摸一摸,我是活著還是死了?因為中國發生的事情我不敢回首。現在我不認識的人、別的國家幫助我。我在美國無親無故,為什麼美國人幫助我?我在中國長大,結果中國卻殘忍對付我。如今,我是不是在天堂?很舒服,很多人幫我,這一定是天堂。
現在我的孩子睡覺時候,必須要抓住我的衣服,我一動他們就說媽媽不要走。現在也會這樣。白天情況慢慢好些了。我一哭,他們就說媽媽你痛嗎?有人打你了嗎?不要怕我在這裡。我說我不痛。不過,現在一有美國警車出現,他們就害怕我被帶走。(編註:此為創傷症候群典型症狀)
新疆:無辜者的苦難呼聲
孩子們和無辜維吾爾的民族冤枉,讓我有勇氣我活下來。我看到很多農民,什麼都不懂的農民;維吾爾小女孩,從來沒見過手機?很多人,無辜死了。在我的面前就死了9個人,有折磨死的,有些餓死的。因為沒有吃飽的飯,沒有出去看太陽。好多人生病沒有人治療,動不動帶出去挨打,然後扔進來。這些女人心裡堅強,但身體不行了。有人對生命還留存希望,但身體堅持不下去。
最後死的那位21歲女孩子我還歷歷在目。她說:「姐姐你還去過埃及,你還坐過飛機嗎?你在天上飛是什麼感覺?你會不會害怕?」她是從農村來的,她都沒看過飛機。她說:我在地上看那個飛機好小,你怎麼能坐進去?她犯了什麼法?她唯一罪名就是戴圍巾(即頭巾),她也死了。
我想我也會死,沒有機會活下來。一直到從北京上飛機時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活下來。我是個上大學的女孩,擁有自己的願望。我想跟老公正常的生活,跟同學,家人正常的活著,不過現在一切都沒有了。也許有可能一切要重新開始,也許我沒有時間了,我不知道。我只希望所有的人,整個世界都能聽聞。有很多無辜的人在新疆就那麼無辜死了。終其一生至死,她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孩子身在何方?
現在唯一讓我高興的事情就是每天看到太陽出來,人們走在我旁邊,有的時候在房子後面能聽到小鳥叫聲,我就稱頌感謝上帝了。如今的我,對世界沒有要求很多,我已經把所有這些經歷,向世界訴說我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