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之聲】白俄羅斯獨裁背後的黑手

一個獨裁者如此瘋狂率性的劫機綁架行為，如果背後無人撐腰大概是成不了事的。白俄羅斯的「萬年總統」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在5月23日下令，將一架從雅典起飛，目的地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Vilnius）的愛爾蘭瑞安航空（Ryanair）班機在行經白俄羅斯上空時，用軍機攔截下來，迫降至首都敏斯克（Minsk）。飛機落地，警衛人員登機把機內的異議份子普羅塔塞維奇（Roman Protasevich）和他的女友Sofia Sapega雙雙逮捕。數小時之後，飛機再度起飛，飛往原定的目的地，只是少了那兩位乘客。官方對截機強迫降落給出的原因是：飛機上可能有「炸彈」。「詐」是有的，「彈」呢， 當荷槍實彈的軍警登機抓人時也就有了。

自由記者被當作「恐怖份子」遭空中綁架

這名被捕的26歲男子是白俄羅斯的博主和記者，他是俄語頻道Telegram節目Nexta的主編。普羅塔塞維奇青年時代就關心政治，是個社會活動家。2020年他和同道 Stepan Putilo在YouTube上創辦了這個Nexta頻道，因為這一年是白俄羅斯大選年，5月份就開始爆發了大規模的示威反抗運動，特別是8月9日選舉前後，十幾萬人上街抗議獨裁盧卡申科選舉作弊，Nexta大放異彩，一週之內（2020.8.9〜16）點擊人數從42700暴增到210萬。該台傳播消息迅速，日日公布集會的時間地點，關於警方鎮壓暴行、群眾傷亡等的報導直接震撼人心，也觸動官方神經，普羅塔塞維奇立即成了政府黑名單上的「恐怖份子」。普羅塔塞維奇從2019年起就居住在鄰國波蘭，自己名字上了黑名單，他就申請政治避難，並受到保護。雖然母國的鷹犬在追捕他，並向波蘭施壓要引渡他，但是他依然受到波蘭政府和歐盟的保護。卻沒想到盧卡申科竟然演出這樣一齣空中綁架的鬧劇來。

Nexta頻道於2020年由普羅塔塞維奇（Roman Protasevich）和朋友Stepan Putilo創立，在2020年8月白俄羅斯選舉時，記錄下十幾萬人上街抗議獨裁盧卡申科選舉作弊的活動，一週之內（2020.8.9〜16）點擊人數從42700暴增到210萬。圖／擷自DW影片2021.5.26

歐盟緊急通過對盧卡申科政府的譴責和制裁

出事的消息傳來，全球輿論譁然，如此赤裸裸的強盜行徑還真是破天荒的事。各國政府憤然紛紛譴責，歐洲反應格外強烈，因為這是在歐洲地區發生，並且涉及歐盟四個國家：希臘（起飛國）、立陶宛（目的國）、愛爾蘭（瑞安航空）、波蘭（申請避難國）。5月25日歐盟委員會召開會議，27個會員國一致通過對白俄羅斯的譴責和制裁。首先是要求立即釋放被拘捕的兩人。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說：裁決一致通過。這（種行為）是對民主制度、對言論自由、對歐洲主權的侵犯。這種暴行必須得到強硬的反饋。

如何制裁呢？歐盟的領空對白俄羅斯是禁區， 不得進入；歐盟所有機場不對該國開放；經濟制裁是一定的，內容尚未落實；對白俄羅斯的有關政府人員和機構進行制裁，凍結他們的財產、資金，禁止他們進入歐盟境內。

在白俄羅斯放出的視頻上可以看到疲憊的普羅塔塞維奇，他對著鏡頭承認自己煽動群眾上街抗議。他住在波蘭的父母親看了視頻，流著淚說，他一定受到折磨，也許鼻樑被打斷了，臉上的傷痕被化妝遮掩了。他是在脅迫的情況下承認「罪狀」，因為他並沒有「煽動」過其他人。獨裁國家酷刑侍候政治犯，我們常見到，艾未未、高瑜這些硬骨頭的異議人士，不都曾經在鏡頭前認過罪麼？侮辱人、讓你在公眾面前失去尊嚴，低頭認罪，這種專政機構的手法毫無新意。

蘇聯解體，盧卡申科當上白俄羅斯總統

其實經濟制裁對雙方的影響不大，白俄羅斯最依賴的還是俄國老大哥，不論政治、經濟、科技、能源，方方面面雙方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其實沒有普丁的支持，盧卡申科老早就坐不穩這把總統的交椅了。話還得從頭說起，1991年底前，蘇聯的總統葉利欽、烏克蘭總統Leonid Krawtschuk、白俄羅斯總統Schuschkewitsch三人，在白俄羅斯的別洛韋日森林（Belovezh Forest）舉行秘密會議後，由三國領導人簽訂《別洛韋日協議》(Belovezha Accords)。此次會議決定三國脫離蘇聯獨立，並成立獨立國家聯合體(The Commonwealth of Independent States)取代蘇聯，宣告蘇聯解體。

3年之後的1994年，盧卡申科以反腐政治家的名聲壓倒群雄，在6月該國首屆總統大選中，脫穎而出，當上總統。其實他是反對蘇聯解體的，按他的心意，想要跟俄國和烏克蘭共同建立三國聯盟，成為國際上新的強大實體。而他的經濟路線也依然社會主義味兒強烈，國有企業如今還佔有非常大的比例。他親俄疏歐的政績得不到人民的支持，國家的經濟情況也不長進。接下來每隔5年的選舉就都是暗箱操作，在黑幕中進行。很多反對黨的領袖「被失蹤」或被暗殺，他的獨裁獨夫的面貌逐漸浮出水面。

作者指出沒有普丁（右）的支持，盧卡申科（左）老早就坐不穩總統的交椅了。圖／擷自半島電視台新聞影片

「修憲」駛得萬年船

獨裁國家的頭兒都是有樣學樣，走一樣的黑道，普丁修憲當上不倒翁的總統，習近平也修憲，當上了終身職的「偉大領袖」，盧卡申科自然絕不後人，早在2006年兩屆期滿之前也修改了憲法，取消兩屆任期限制。所以，這樣一溜下來，2020年就是他第六任的選舉了。由於他每次選舉做票做得聰明，不要求90%以上，但都「必須」超過80%。

其實最近幾屆的選舉都有民眾抗議，但是他早在就在選舉前對媒體封口、取締，不但對本國媒體如此，對外媒也一樣不客氣。白俄羅斯是歐洲唯一還有死刑的國家，只要他手一揮，「恐怖份子」的帽子送上一頂，即使不致人頭落地，但是鐵窗風味卻叫那些不聽話的獨立記者嚐個夠。不僅如此他還能把反對黨的參選人也送進監獄。歐洲各國多年來一再對盧卡申科進行公開譴責，卻毫無效果。

女性競爭對手「被落選」，被迫流亡

2020年的新冠病毒在白俄羅斯蔓延厲害，俄國的油價又上漲，人民藉機上街抗議，多年來的積怨一發不可收拾。政府大量抓捕抗議群眾，但是民憤如火山爆發，完全收不住。好幾位合法的總統競選者被取消資格。這時一位年輕的女性季哈諾夫斯卡雅Svetlana Tikhanovskaya出現了，38歲的她是一名英語教師，完全是政治素人，但是因她的丈夫作為總統候選人的資格被取消，她就「代夫出征」，成為跟盧卡申科競爭的總統候選人。她很快成為萬眾擁戴的新女性，因為民眾只有一個願望，就是盧卡申科下台。但是可以預見，8月9日的大選出現舞弊，盧卡申科宣布自己得票80%勝出，但是季哈諾夫斯卡雅說：「我認為自己是這次選舉的勝者」。大選一結束，人民就不顧病毒的危險，上街示威抗議，當局暴力鎮壓，逮捕數千人。而季哈諾夫斯卡雅卻不得不逃離母國，到鄰國立陶宛去避難。事實上，歐盟和美國及許多國家都懷疑選舉結果，要求公布真相。只有俄國、中國、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這些難兄難弟的專制國首領向小兄弟祝賀。而「難民」季哈諾夫斯卡雅女士則於年終獲得沙哈諾夫人權獎。

季哈諾夫斯卡雅Svetlana Tikhanovskaya於2020年代夫參選，跟白俄羅斯的萬年總統盧卡申科競爭。於8月11日流亡至立陶宛。於2020年終獲得沙哈諾夫人權獎。圖／擷自公視新聞影片

難兄難弟抱團取暖

到底普丁是真欣賞他這莽夫獨裁兄弟嗎？當然未必，但是普丁卻總時不時在他快滅頂之時拉他一把，這完全是相互利用的槓桿關係。普丁這老狐狸知道白俄羅斯換上任何其他人，都會一邊倒向歐盟自由陣營，雖然盧卡申科有時並不聽話，特別是2014年俄羅斯佔領了烏克蘭的克里米亞以來，他很怕普丁的手也會伸向他的國境，畢竟同文同種是個不錯的藉口，因此他有時也採取若即若離的模糊態度，但是真到了刀口上，兩個獨裁還是抱團的。這次這種魯莽上不了檯面的強盜劫機行為，普丁未必欣賞，但是專家推測，他是事先知情的。也許讓世人恥笑制裁一個比自己還要愚蠢蠻幹的哥們，能讓他暫時舒壓吧。況且歐美愈是制裁盧卡申科，就愈是把他推向普丁懷抱，在人人喊打的時刻，他就真正成了普丁的一條聽話服貼的哈巴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