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台北馬偕醫院裡,最後一張外國臉孔的大夫,也是最後一位外籍醫師。來自美國的聶梅珍,在台灣待了三十年,完全將自己奉獻給台灣的醫學和教育。
聶梅珍(Dr. Mary Jeanne Buttrey),大學就讀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歷史系,畢業之後她進入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一路都是「高材生」的她,沒有走一條相對順遂的道路,她選擇一條少有人走,而且艱困的道路。
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畢業,聶梅珍到洛杉磯接受住院醫師訓練,和在學校團契時認識的先生巴培禮牧師結婚之後,他們加入海外基督使團,一九八O年來到台灣。
一句中文都不會說的聶梅珍,開始學華文和台語,她也加入台北馬偕醫院,「沒想到神的安排,讓我在台灣待這麼久。」聶梅珍說。
聶梅珍醫生服務於馬偕醫院。圖/馬偕紀念醫院
後來因為台灣醫師法規定,所有在台行醫的外籍醫師都要考取台灣醫師執照。聶梅珍沒有因此放棄在台行醫,她利用一年的時間苦讀,成功考取用中文命題的台灣醫師國考,得以繼續留在馬偕醫院。
早年台灣的醫學教育,幾乎等同於「師徒制」,聶梅珍覺得沒有完整的訓練制度,對年輕醫師的教育不夠系統化。因此她除了臨床醫療之外,額外撥出時間,訓練年輕醫學生和住院醫師。
聶梅珍帶著年輕醫師進行「床邊教學(Bedside teaching)」,她要學生兩兩一組,先和同學彼此練習,然後學生先去看病人、做身體檢查(physical examination),整理好臨床思路之後,大家共同討論這個病例。討論會之後,聶梅珍再帶著年輕醫師一起到床邊看病人,讓學生知道自己什麼地方有疏漏了。
在馬偕的內科病房,常常都可以看到聶梅珍醫師的身影,她穿梭在醫學生、年輕醫師和病人與家屬之間。
醫學生常流傳著各間醫院、各個科別的「生存指南(Survival guide)」,對於馬偕內科,學生一致推薦一定要跟「聶大夫的床邊教學」,可以學習到身體檢查(PE)和臨床思考(Thinking process)。聶大夫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在各個護理站(station),帶領住院醫師和年輕醫學生到床邊看病人,醫學生還特別強調:「聶大夫的中文說得很好,也會說台語。」
「病人是醫師最好的老師,醫師是照顧病人,不是照顧疾病。」聶梅珍醫師常這麼說。
大學念歷史的她,對於「問病史」和「做身體檢查」特別重視。她說,過去醫療包括X光、電腦斷層(CT)和核磁共振(MRI)還沒發明前,醫師診斷病人的方法就是「問病史」和「做身體檢查」這兩樣。即使現在有很多新的檢驗和檢查方法,「我認為懂得如何問病史跟做身體檢查仍然是成為醫師的基本工作,並不會因為科技的演變而有所變化。」
她曾和學生分享自己的經驗:「當我還在美國讀醫學院時,曾經在急診碰到一位腳潰爛的病人,我告訴他:你回去之後腳要泡熱水,後來才知道他是遊民,根本沒有熱水可用。從那以後,我學到不要以自己的想法來推想病人的情況。」
三十年來,聶梅珍在台灣,在醫院裡,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的,將畢生所學和臨床經驗都傳承給台灣的年輕醫師。
馬偕院長曾問聶梅珍:「是什麼樣的感動,使妳放下一切來台奉獻這麼多年?」
她回答道:「因為上帝的恩典總是夠我用,而且,我得到的遠比失去多的多。」
聶梅珍醫師與馬偕前院長楊育正醫師。圖/馬偕紀念醫院
聶梅珍樂於分享,熱衷教學,念歷史的她說,醫師(doctor)的拉丁文(doctum)原意其實就是「教學」,能夠教學是上天給予的恩賜,她很珍惜這樣寶貴的機會。
聶梅珍在台灣三十年期間,全部的薪水和金錢都捐了出來,只領教會微薄的薪俸。她全心全意帶領台灣年輕醫師,以愛心行醫。
2014年,聶梅珍退休回到美國,她是馬偕醫院最後一位外籍醫師。
退休回到家鄉的聶梅珍醫生和巴培禮牧師。圖/作者翻攝
對於在台灣的三十年,她爽朗的以一句「福氣啦」作結。
她說:「台灣已經是我和先生生活的一部分了,即使有一天離開台灣,但內心仍然繫著台灣。這些年,我收到台灣朋友許多的愛,在我的內心,是無法真正離開台灣的。」
聶梅珍醫生真的還念著台灣,她的臉書封面,至今放的,是最愛的台灣風景。
聶梅珍臉書封面放上最愛的台灣。圖/作者翻攝
台灣真的「福氣啦」!隨著醫院裡最後一位外籍醫師的離開,也代表著,過去宣教醫師來台從事醫療傳道的時代已經落幕了。有這麼多的好醫生志願放棄優渥的一切,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東方島嶼,奉獻自己一生的所學和青春,給病人、醫護同仁和年輕醫師「滿滿的愛」,我們真的「福氣啦」!
【相關連結】
張肇烜醫師的臉書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chaohsuanchang
專欄、專文等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