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監護處分的修法困境

因屏東挖眼案，有關精神障礙犯罪者的監護處分之爭議再次浮出檯面，司法院與法務部也因此展開會談，以來取得共識。惟面對此爭議，實不能僅是考量刑事的監護處分。

依據刑法第87條第1項，因無責任能力而不罰，若有再犯或危害公安之虞者，法院可對之施以監護處分，並於判決確定後執行，最長期間為五年。而於精神障礙者犯罪之場合，因涉及有無責任能力，致要否負刑責之問題，無論於偵查或審判中，都會接受精神鑑定，實很難於短時間內定讞。則於判決確定前，若確實有再犯之危險，似僅能以羈押為防止。

只是羈押的目的，是在保全被告與證據，並無矯治的作用，且若僅是將人拘禁，既會使病情加重，也可能有自傷或傷害他人之風險。故保安處分執行法第4條第2、3項才規定，於判決確定前，若有監護或治療之必要，可由法院裁定先行保安處分，以來解決精神障礙被告的矯治難題。

惟此規定，因是在判決確定前執行，就馬上碰觸到無罪推定的紅線。尤其在偵查期間，是否有精神障礙而無責任能力，尚處於證據蒐集階段，甚至也未經過縝密的精神鑑定與檢驗，更乏正當程序之保障，就使此規定鮮少被實踐，致形同具文。

故為落實此規定，勢必得在刑事訴訟法中，明確規定此等程序之進行。而因此涉及人身自由的拘束，故採言詞辯論及讓被告有請律師到場與閱卷權，自無庸言，又為避免只有單方意見，也須承認被告方有自行委請精神鑑定之權利，以能確實保障其訴訟權。

精神衛生法應連配套修法

更棘手者，還有被告因無責任能力而判無罪確定後，若施以監護處分，只要五年上限一到，即便矯治未完成或再犯風險高，就得加以釋放，這不免讓人擔心。故法務部即提出，以三年為一期來評估，並由法院裁定延長。如此的草案，雖可解決矯治未完即釋放的困境，卻因無最長期間的限制，就有使監護處分淪為實質刑罰，甚至終身刑的違憲疑慮。

關於刑事的監護處分，實僅是社會安全網的最後端，故在思考此修法時，對於最前端的預防法制，即由衛福部所主管的精神衛生法，恐亦應連帶為配套修法。

而依精神衛生法第41條，嚴重精神疾病者若有傷人或自傷之虞，地方衛生主管機關可對之為強制鑑定與住院之措置。只是根據精神衛生法第3條第4款，對於嚴重病人的定義，即指病人呈現出與現實脫節之怪異思想及奇特行為，致不能處理自己事務者，實欠缺明確性。故為了避免爭議，若要強制住院，就應由中央主管機關所組成的強制鑑定委員會來進行審查。

惟在精神衛生法欠缺審查程序的規定，也未給予相對人正當程序之保障，即便最終為強制住院之決定，當事人若向法院聲請提審，也易被以侵害人身自由權來加以否定。而就算強制住院，但一次最長為六十日，即便可以延長，卻必須接受更嚴格的審查，甚且在不可能無期限住院下，還是得轉向社區治療。但在目前與未來，有關此部分的醫療資源是否已經完備，卻也是須面對的難題。

總之，面對社會安全網的建立，絕不能僅有思考刑事的監護處分，唯有通盤性的法制整備，才能在社會安全與人權保障間，取得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