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之聲】謝志偉：德國新政府的台灣政策

導讀提示：

1、德國官方文件歷史上，史無前例的第一次出現「台灣」的文字。（新蘇黎世報專欄記者尤根•卡爾）
2、有人憂慮新總理蕭茲「蕭規曹隨」，但「紅綠燈」政府的執政協議真不是兒戲與擺設，蕭茨是否會撕破協議？
3、2016年之前，台灣被世界遺忘，德國一議員用實例向謝志偉大使證明了這一事實。但近年突如其來，台灣一詞幾乎成為整個世界的自由民主符號，家喻戶曉、深入人心……，德國的學生紛紛自發的為台灣吶喊！為台灣聲援！他們呼籲世界一起來保衛台灣！反對戰爭威脅那裡的人民……

曾幾何時，台灣忽然躍升為西方社會的關注點，成為德國社會的焦點，人們紛紛為台灣吶喊和呼籲。12月9日，國際人權日的前一天，歐洲之聲廖天琪社長就世人關注的問題，採訪了台灣駐德國謝志偉大使。根據採訪錄音，經過摘錄與整理，並遞交謝志偉大使確認後刊載。

一、為什麽台灣忽然成為世界新聞的熱點？

廖天琪首先提問：台灣的國際地位這一兩年來顯著提高，原因何在？這種趨勢會持續嗎？

謝大使表示，中國有句成語叫水漲船高，如果中國在習近平2013年上台以後，繼續實施鄧小平的「韜光養晦」策略，繼續以熊貓親善大使的姿態走天下，低調待世界，可說是舉世太平，海峽兩岸也許會繼續相濡以沫。

他說：2016年，我來德國時，習近平已執政3年了，我注意到，歐洲的局面跟我2005年派駐德國時，已有顯著的改變，當然大象轉身需要時間與空間。我這5年半的時間一直在歐洲，對動蕩中的世界發展趨勢，觀察得非常縝密與仔細。習近平推動東方大國的崛起，不僅對台灣強勢霸淩，而且面對國際社會施展了戰狼外交。

中國對台灣的態度，這些年來舉世矚目，可說是武裝到牙齒，從航空母艦、潛艇、轟炸機、戰鬥機、到空中加油機等，針對古人稱譽為「山中有水水中山，山自淩空水自閑」的寶島台灣這座自由燈塔，從不停歇地在台海周邊劍拔弩張的巡梭，時刻準備侵門踏戶，恫嚇與脅迫台灣人民「改姓入戶」中國版圖，恃強淩弱兼仗勢欺人，卻不容置疑與反對。好在台灣有蔡英文總統領導，不妥協、不屈服，冷靜地領導台灣人民堅決捍衛台灣的自由民主，無疑讓整個文明世界動容與矚目，紛紛挺身而出，展現出支持與聲援，乃至同舟共濟的態度。

中國的戰狼外交導致了文明世界的清醒與憤怒，西方自由世界的國家紛紛站到了中國的對立面。北京認定全世界、包括美國包括歐盟，全都需要中國，於是驕縱慣了，日久逐漸目中無人，就開始以戰狼外交橫霸天下。既然你們依賴我，我想幹啥就幹啥，居高臨下態勢不可一世。原先西方文明國家不願意撕破臉，畢竟有著世世代代宗教文化的熏陶與傳承。很多國家原本還不想、也不願和中國脫鉤，但這兩年的爆發的疫情，使得你不脫鉤也得脫鉤。這一脫鉤，整個世界就感受到了，離開了中國，地球照樣轉。

歐盟也體會到，沒有中歐投資協議，沒有中國的貿易，從某種程度和意義來講，同中國脫了鉤之後，美歐，等民主世界的自主性反而因鬆綁而變得遊刃有餘。面對中國的強悍戰狼外交，各國不得不一改猶豫不決而嚴肅應對。

北京施壓立陶宛後，歐盟也即採取行動對應，可說是，中國的強勢與霸淩迫使了歐洲民主國家集體轉身。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這次德國「紅綠燈」聯合政府的執政協議在所提及的「中國政策」前面加上了「EU」，即歐盟的中國政策。過去，德國一直強調「德國的中國政策或一中政策」，現在卻明確以歐盟政策示人。我這邊帶著一疊的資料，從今年以來，歐盟通過了一個個「友台的、抗中的決議」。

以目前的態勢來看，我清晰感受到這個「戰狼」，已變成另外一個「站廊」，即站在走廊。戰狼已經從大廳被逼到走廊，再下去就逼到牆角去了。你把人逼到了狗急跳墻，豈不是現在大家一起跳牆，那牆倒就眾人推。所以我們的問題是：為什麽台灣這兩年聲勢大漲？我想告訴歐洲之聲的讀者們，近年來報導台灣的世界網絡新聞、電視新聞、平面媒體（報紙）新聞等（民間自媒體都不在統計之列），太多太多了，我們新聞組的翻譯工作熬夜都完成不了，實在太多了。

至於這種趨勢會不會持續？在下面這問題中可找到答案。

謝志偉表示，中國的強勢與霸淩迫使了歐洲民主國家集體轉身。圖／田牧

二、民主聯盟擁抱民主台灣

關於這個話題，謝大使從兩個方面來說明。

謝大使說：今天12月9日，是個有別具意義的日子，昨天德國新政府與梅克爾政府交接了，奧拉夫•蕭茲先生繼任梅克爾夫人成為新總理。新內閣也組建了，是三黨聯盟，這是發生在德國的大事件，德國又是歐盟之首，所以也可以說是發生在歐洲的大事了。同時美國拜登總統也在這幾天實現他選前的諾言之一：開始推動自由聯盟。他邀請了110個國家組織和個人參加線上的民主峰會，這無疑是美歐的兩件大事。

其特殊意義在於，這兩個大事件，台灣都不缺席。台灣從蹲坐牆角到成為國際新聞的熱點，再到世界政治大事件的不缺席，這就是變化，天壤之別的變化。

美國挑頭推動全世界的民主聯盟，這種態勢代表與說明了什麽問題？又象徵與發揮了怎樣的作用？

我想，最基本的一個現象就是，西邊的俄國沒有受邀，東邊的中國沒有受邀，兩個大國兩個集權國家全被缺席了，而相反的是，全球只有十五個國家承認的主權國家，小台灣、大民主受邀參加了民主峰會。它所呈現的現象，是當今世界兩個價值系統的競爭，兩種體制的博弈，台灣被歸納到美國、歐盟、德國、法國、英國、日本等這一邊，屬於當今現代民主文明的世界。

前天日本前首相安倍先生（現為國會議員）特別提出來：台灣有事，不僅僅指戰爭有事，還包括台灣受到中國譬如假資訊的攻擊，或者透過各種滲透讓台灣陷入混亂，這時不僅台灣受到沖擊，日本也會感受到同樣的沖擊，所以也把這些列入日本周邊有事。從地緣政治安全角度來看，台灣與日本安全是台海安全問題的核心內容之一，在探討美國的亞太安全政策，或印太戰略政策時，不能忽視涉及台海安全的政策。換句話說，在台海安全的範疇內，台灣與日本安全關係是其中一個較為特殊的面向，而台灣與日本的安全保障，又有賴美國支持與維護，這是休戚與共的相挺相持。

另外，德國新政府在聯合執政協議中，第一次在官方文件中直接寫入了台灣問題。過去的梅克爾政府顧及北京的面子，在2020年9月2日的印太行為準則中，在台灣問題上顯然是繞道走，只提「印太」，避提「台灣」。而這一次的紅綠燈聯盟政府，明白無誤的改變語氣，雖然主要是自由民主黨和聯盟90/綠黨在推動，將「民主台灣」直接寫入了聯盟協議，指明台灣海峽現狀的改變，應該「只在雙方同意的情況下和平進行」，社民黨終究也是簽了字的。這個協議將「德國的一中政策」轉為「歐盟的一中政策」，意義重大。也就是，德國依據去年9月2日發佈的印太戰略將印太地區激化的衝突視為對「歐洲安全與繁榮」的威脅，並指出「支持『民主台灣』實際參與國際組織」。

歐盟強調印太策略，就意謂著「歐盟在軍事，經濟及價值體系」方面與印太、南海、西太平洋、台灣等這一大片區形成一定程度的命運共同體意願和準備，因為全球超過三分之一的貿易量要走這個海域，它所支撐的就是2個支柱，一個叫做價值，一個叫做軍事，這個價值就是民主和經濟價值，而軍事就是自由世界的民主聯盟捍衛自身利益的集結。從根本上來說，就像美國總統拜登宣布的那樣，以振興民主體制對抗專制威權主義的威脅，這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事業。非集眾人之力，難竟其功。。

德國新政府在聯合執政協議中，第一次在官方文件中直接寫入了台灣問題。圖為2021.12.8德國新政府正式就職。擷自貝爾伯克臉書

三、各國中學生們為台灣吶喊和聲援

問題：美國對台灣的態度（外交力挺，軍事增援），是否會讓中共惱怒？會否觸及它的紅線？

謝大使說道，美國、歐盟、法國、立陶宛、愛沙尼亞等議員代表團紛紛接踵赴台訪問，用行動表達了對台灣的聲援和支持，這是有目共睹的，各國政治人物挺台的說法。我就先不提，我這裡就舉某個中學與我就台灣現況視訊連線為例。

前2天，我應邀去柏林一個雙語中學出席一個「擬聯合國」的活動。大概都是14、5歲到16、7歲的學生，他們請我去演講，之前一天受邀的是烏克蘭駐德大使。他們問了很多問題，問的不是「中國會不會」，而是中國「什麽時候」會武力攻打台灣。然後武力攻打台灣的時候，台灣自己本身有什麽準備？歐洲的幾個同盟國，與台灣理念相同的國家，他們會做什麽應對？這些是德國國中生和高中生所關注的問題。

透過連線參與的還有美洲、歐洲、及亞洲共十幾所美國學校。他們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先演講大概25分鐘，然後就透過視頻網路提問。結果，一個小時不還夠用。學生們真的關注台灣的安危，對中國的霸淩，他們彷彿感受到那種戰爭血腥的氛圍，學生們一方面表達了關切，另一方面則義憤填膺地表示不能接受中國對台灣的武力威脅。

廖天琪補充道：我的朋友羅蘭德•庫訥告訴我，萊茵馬斯職業高校的學生們，今天也以台灣為主題舉牌集會，是學生們自己提出來的，他們表示：我們現在談世界的和平和危機在哪裡？這樣的危機局勢，一個是烏克蘭主題，一個是台灣主題。台灣的民眾可能還沒有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關注和重視台灣的安危，連德國、美國、歐洲的中學生們都自覺地站出來，為台灣吶喊和呼籲，保衛台灣！反對戰爭！

萊茵馬斯職業高校的師生於人權日前夕在Kempen校區內舉行聲援台灣和香港的集會。自己製作的牌子上寫著「自由台灣」。圖／田牧

四、台海兩岸、藍綠矛盾的癥結在哪裡？

謝大使認為：問題是出在「九二共識」和「一中政策」上，藍營批評蔡總統不接受這一政策。

其實，蔡總統執政以來，一直表達了對「九二共識」和「一中政策」不同觀點，而且客觀地指出了該政策的弊端與不合理性。

台海兩岸，事實上並不屬於「一中」，重點是，1949年才建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至今從來沒有統治過台灣一天。而這兩個獨立自主的政治實體，分別具有完備齊全的政治制度、外交、軍事、經濟等政體，這是個現實而客觀的問題，天下皆知，雙方都應該正視與承認這一事實。

而「一中」的框架，或者說「一中」的聯合體，無論如何，再不濟，也應該以「自由民主及人權等價值」作為討論的基礎，否則空有願望，它會只會是一個虛無飄渺的概念。「自由民主」而非「弱肉強食」為出發點來看中台之談，那透過雙方平等溝通與談判，解決事實上的兩個實體問題，就有可能排除障礙，進行和解，否則就會是海市蜃樓，痴人說夢之想。

在美國和歐洲看來，過去幾十年來，世界各國遵循一個中國政策，卻變得越來越僵化，北京因此可以任意地將台灣視為純粹的中國內政事務處理，甚至還要求世界其他地區和國家予以支持，以通過國際排擠來切斷台灣與國際政治的連接與溝通，從而達成最終能順利取得或接管台灣的美夢。

美歐民主文化圈，有這麽兩個基本觀點：

1、僅僅強調雙方的民族血緣、同宗文化和語言、漫長歷史的沿革等，是不足以否定70餘年來兩國框架的基本事實。

2、這個世界上同宗同族同文化同語言區域，劃分為兩國、三國，甚至更多的國家，比比皆是。

所以，即便是藍營馬英九前總統承認和接受「九二共識」和「一中政策」，也只是一部分人的中國夢和大一統的想法，並不代表全體台灣人民意願。過去如此，現在尤其。

另一方面，在蔡總統任內，中共政權用「造成事實」震驚與警示了台灣人民。北京逼使香港屈服於中國暴力手段，不但背棄了「一國兩制」50年不變的契約，也使得原本為統一台灣而制定的「一國兩制」原則完全喪失信用。再加上台海周邊幾乎每天反覆出現解放軍的軍機軍艦的威脅，台灣籠罩在危險之下現實場景，在在令蔡政府不時表明保衛台灣的自由民主和主權的堅強意志。不得改變海峽兩岸現況，是台灣安全的底線。

這也使得歐美日各國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關注這個島國，因為它是亞洲最活躍、最穩定的民主國家之一。

五、國際社會對蔡英文總統的評價？

謝大使介紹道：蔡英文總統執政以來，一言一行向來穩健務實，她一再表示：台灣堅持民主，捍衛自由，保護家園，是世局變遷中的一股良善力量。她在國際上深得好評，有「亞洲梅克爾」、「梅克爾第二」等之譽，屢獲重量級媒體青睞而榮登各種領域的領袖排行榜，為之台灣之光，絕未過譽。

例如，美國商業雜誌《福布斯》（Forbes）於12月8日公布了一年一度的「2021年世界百大最有影響力女性」（The World's Most Powerful Women 2021），總統蔡英文再度入榜，且從第 37 名躍居全球第 9 名。

美國商業雜誌《福布斯》（Forbes）於12月8日公布了一年一度的「2021年世界百大最有影響力女性」，總統蔡英文躍居全球第 9 名。圖／擷自https://www.forbes.com/

有一個事實必須尊重，台灣前總統李登輝、陳水扁等，都曾被中共高層直呼其名、點名批判，到目前為止，至少習近平等中共高層從未對蔡總統指名道姓批判、或者是語言非禮，說明兩岸對手之間是有節制的、有底線的。

而令人遺憾的是，蔡總統所遭遇的語言暴力，不同程度的羞辱等，我要強調，不是「批判」或「質疑」，是「羞辱」，反而毫無例外地幾乎全都是出自台灣內部，倘若在海峽彼岸，豈不都要鋃鐺入獄？當然，這也是台灣民主制度和政治健康的佐證之一。蔡總統曾在美國《外交事務》雜志上刊文，強調台灣對於民主道路的堅持，以及可以在國際社會中扮演的重要角色。面對來自北京不斷加劇的威脅，她提出警告，「若台灣淪陷，將是區域和平以及民主聯盟體系的災難」，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事實寫照。

台灣自由民主空氣蔚然成風，民眾可以批判政府、批評國家首腦，或者發表不同政見等，倘若台灣淪陷，結局必定很悲涼，不僅是自由與民主被閹割，人民也將遭遇滅頂之災……。

六、「抗中」成為民主聯盟的長期策略

當採訪話題又回到「這樣的國際趨勢是否會持續？」

謝大使表示：過去這麽多年來，德國堅持「以貿易促成轉變」政策，已被證明是徒勞無功，白費力氣，到頭一場空的美夢。因此，大夢初醒，或至少漸醒之後，民主社會價值觀與安全自由和平全部凝聚在一起，這已形成未來的發展的基本趨勢，也是被確認的大方向。

中國的現況讓歐美國家幡然醒悟。中國經濟得到改善，卻竭力發展軍事，造軍艦如同下餃子一般的幹。如今，中國軍艦的總數，已經超過美國的總數，只是美國的飛彈還比中國多兩倍。說起來，著實令西方民主國家不得不感傷到望中興嘆。1990年鐵幕世界結束了才沒多久，卻又誕生了新一輪的專制國家。

12月6日，歐盟宣布延長制裁嚴重侵犯人權的個人和實體至2022年12月，其中包括中國侵犯維族人權的官員。如果中國不改變現況，西方的美國、歐盟、英國、日本都不會再改變，中國被描述為「（民主）價值體系的對手」。古羅馬有一句老話：如果你想要和平，你就不能怯戰。我們避戰以求得和平，就要有備戰以保和平的準備。要讓對方明確無誤地感受到我們的決心。丘吉爾曾說過，「在戰爭與屈辱面前，你選擇了屈辱！可是，屈辱過後，你仍得面對戰爭！」通俗的來說，世人要選擇卑躬屈膝？還是選擇站起來捍衛羞辱和攻擊。而，說真格的，自由世界原先並沒如此堅決的決心。拜中國戰狼之賜，現在展現出來了。

廖天琪表示：台灣的安全，美國最在意的，日本也在意的，這道理很簡單，地緣政治決定的，對美國來說，退出台灣也就意味著退出亞洲，退出印太，世界老大的地位便蕩然無存。

謝志偉解釋道：美國這麽做，捍衛龍頭老大的地位和捍衛自由民主的價值，兩者並不衝突。到目前來說，美國還是自由世界的盟主。對台灣來說，我們專注的是「自由世界的盟主」。因為在這個自由民主的命運共同體中，不僅是人權自由，還有貿易自由都是捍衛保護的對象。在沒有自由人的前提下，怎麽可能有自由貿易？所以，德國、法國、歐盟等這麽做，這麽表達，必然有強烈的道義支撐，及國家利益的緊密結合，以抗衡中國如一帶一路的經濟攻勢。而歐盟新近推出「全球門戶」政策，公布了3000億歐元的全球基建投資計劃，希望成為更有吸引力的投資合作方以和中國的「一帶一路」競爭。這就是全面的抗中計劃與策略的出爐。

美國白宮領導的2021民主峰會。圖／擷自Summits for Democracy影片2021.12.9

七、不迴避民眾批評是民主社會的特點

問題：謝大使最近受到台灣一些媒體和政客的攻擊，是不是僅僅針對您個人？還是有其它的政治隱情和因素？

謝大使認為，台灣是民主的國家，對於治國理政，人民有權發表自己的觀點。而作為駐德國大使，是一國元首向駐在國派遣等級最高的外交代表，代表本國國家元首和政府向駐在國表達意見，正確、完整地傳達台灣人的想法和理念，或者全權代表政府同駐在國達成協議，就是我的任務。我的職責就是執行和完成蔡英文總統與台灣政府交給我的任務，作為大使，當然首先要維護國家尊嚴，以國家利益為主軸，同時，也絕不能與國內政情或民情脫鉤。

約兩個月前的「雙十節」時，我與一群熱情的台灣留學生在一起聚餐，學生表達了愛國、愛台灣的情懷，這是應該十分肯定的。其中有同學拿出「台灣獨立」布條，興高采烈地要和我照相，我以對台灣同樣的驕傲與認同回應，大夥就照了團體照，每個人都是笑開懷的樣子。結果，我們在德國的「大夥」，傳到台灣，就變成很多政治人物的「火大」。其實，是他們反應過度。今天如此自由民主的台灣，獨不獨立，這話題早已不是禁忌了。我在國外不知講了多少次：我寧可當「台灣的代表」，也不願當「中華台北的大使」。批評我的人倒是該捫心自問：面對中國時，他們的國旗和國號都收到哪了？

和台灣來的學生互相鼓勵，為台灣加油，就是和他們分享大家愛國愛台灣的熱情，以及，這點不能漏掉，大家對飽受威脅國威及國際社會排擠的命運共同體之確認。

謝志偉與台灣留德學生合照。圖／擷自謝志偉臉書

台灣社會上出現一些批評聲，這是因為台灣是多元社會，存在著各黨各派的社團組織，對治國理政有各自的觀點和想法，這完全可以理解，恰好充分證明了台灣社會的文明與民主。只是，不瞞您說，如果他們對中共的態度多少也如此強悍，那我會覺得更坦然一些。若要問我，台灣社會與媒體批評我有什麽政治隱情和內幕？我只能舉例說明。這些與中國的情況截然不同，這些天，各民主國家政府都在為中國的自媒體記者張展呼籲中共立即釋放她，這位女記者在武漢疫情暴發初期，親赴現場觀察，然後寫了實況報導而遭致被判刑入獄。還有全球媒體，包括各國首腦都在為中國的著名網球明星彭帥呼籲和抱不平，因為彭帥遭遇了國家領導人性侵在博客上抱怨，結果被隱匿、被消失了一陣子，如今現身了，說真的，誰能保證，之前「被獻身」的她，現在不是又「被現身」？台灣絕不會出現這樣惡劣的人權狀況，這就是中國與台灣的區別，是民主與專制的區別。我一再強調。「統獨」是假議題，台灣和中國之間真正的衝突是「自由對專制，民主對獨裁」的衝突，不是「獨立對統一」的爭辯！

八、在這局勢動蕩的時刻，台灣朝野認清自己的處境，做了應有的準備嗎？

謝志偉面色凝重地表示，台灣的民主社會中有各種不同的觀點和聲音，連目前執政的民進黨中，對於中國的態度都有所分歧。至於在野的國民黨有時候的表現，常讓人不由懷疑是否是在假「反獨之名」行「聯共制台」之實？我必須指出的是，從前總統馬英九到現在的黨主席朱立倫，對當年將中國國民黨打到台灣來的中國共產黨的態度，實在也可以再多點爭氣，然後對台灣主體意識的人少一點賭氣。我話就講到這。

在國外沒有人罵蔡總統，都是讚揚台灣的民主、進步和科技的發展，從抗疫的成功到台積電的晶片，半導體製造，都獲得國際的高度評價。而另一方面，面對虎視耽耽的中共政權，尤其在香港之後，台灣目前其實是處於生死存亡的險境中。因此，只有朝野和民眾上下一心，才可能抵擋得住中共對台的野心。但目前看來，這個原本理應天經地義的共識卻似乎仍不存在，這點不由不令人十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