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民報】《詩寫台灣》稻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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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寫台灣》稻之歌

2019-03-31 12:35
雙腳跪在田裏挲草。圖/ 呂自揚攝
雙腳跪在田裏挲草。圖/ 呂自揚攝

牛犁春田土成漿,
農家兒女忙播秧;
背秧彎腰勤栽種,
喜望秧苗綠又長。
     
春風吹綠滿田秧,
雙腳跪田挲草忙;
污手泥腳不知苦,
秧葉已聞稻米香。
     
十日弄花十日漿,
十日飽穗十日黃;
秋風吹起黃金浪,
歡呼收割穀滿倉。──〈稻之歌三首〉

台灣自古就是種稻食米的小島。根據歷史考古,台南科學園區南科遺址,有約5000年前的稻米化石。

1603年,福建人陳第來當時稱為東番的大員,今台南,回去寫〈東番記〉,說台灣原住民在旱田種稻,稻熟時都用手把稻穗拔回家。1624年荷蘭入佔福爾摩沙的大員台南,招募福建廣東農工,來今台南高雄開墾農田,耕種稻米和甘蔗,也教原住民種稻。

日治時代和二次大戰後初期,米貴,平地種稻,山區丘陵的好平園都用來種稻,有的山坡地也在種。窮苦人家三餐主要是吃番薯,米很少。種稻收割只留一些,大多拿去賣。

稻品種多,分煮飯不黏的秈米,綁粽炊粿很黏的糯米,和半黏的粳米三大類。日治時代日本人喜歡吃粳米,在台灣推廣改良種粳米,說是蓬萊仙島台灣生長的好米,叫蓬萊米,稱秈米為在地本來就有的在來米。現在新品種有香米,黑米(紫米)、紅米。

傳統人工種稻,先種秧,秧長大,雨來就犁田整地,拔秧綑成束來插秧,後來撒種在木板床,秧苗根相連成一捲一捲的,插秧時可背在背上。插秧後要挲草、拔草,等長大開花、結穗,稻粒熟黃來收割。

早前看天旱田較多,配合台灣春旱夏雨的雨季,在農曆五月節前後播種插秧,暑假挲草,中秋前後收割,叫大冬。耕種時的田是夏田,吹的是南風。有水灌溉的水田,在一、二月也種一季,叫小冬或雙冬,耕的是春田,吹的是春風。雙冬田又叫穩水田。

插秧台語叫播秧,南北各地播秧收割期皆有先後,像花東縱谷池上的稻子,都在陽曆6月底7月初和11月收割。

播秧每模(叢)6、7棵,每次播5行,由左而右,由右而左,5行5行的播,會播的是前後左右的直行橫行,一行一行的秧苗,都如畫線一般的整齊好看,南風吹來,滿田翠綠的稻秧,隨風陣陣的搖漾起千百層綠色波浪,是非常柔美而令人喜悅的田野風光。

播秧時,田裏的土是軟糊糊的泥漿,秧插好旁邊泥土都不可動到。所以播秧都要倒退播,才不會動搖到前面播好的秧苗。秧苗若發育不好,要補秧。


倒退走插秧。圖/呂自揚攝

秧苗長穩,就要用雙手把田裏的大小雜草,拔起來揉埋入泥土裏,叫挲草。福佬人是跪著往前挲草,也是一次挲5行。高屏客家婦女挲草,是站著,穿藍色衣服,一手撐傘,一手撐一支竹木棍,用左右腳輪流挲左右兩邊的草,像在跳舞,是很特殊的客家農村風情。

稻子種一期約4個月,以前有只種70天的,叫「七十日仔」。秧苗長大,從吐穗開花到稻子黃熟,分四階段。

稻子開花雌雄花粉交配時,稻殼就像蚌殼那般,一粒一粒地開啟,長長雪白的細小花蕊,即從殼中伸出外面來,靠風傳播花粉。然後花蕊縮回,稻殼又合閉起來。此開花授粉過程,台語叫「弄花」,舞弄花蕊。每天弄花時間,都在上午九點至下午一點,巳時到午時,一過午時就不再弄花。

每棵稻穗約有200至300粒稻子,從頭到尾「弄花」完,約十日,叫「十日弄花」。


細長雪白花蕊,伸出稻殼外面來交配花粉,叫稻子弄花。 圖/呂自揚攝

剛吐穗的稻殼,整穗向上青青扁扁的。弄花授粉後,殼內開始吐米漿結實,叫「灌漿」。米漿越灌,稻粒就越飽滿,整株稻穗就越向下彎垂,俗語叫「飽穗的稻仔,頭攏犁犁」。

青綠色稻子飽滿後,就與青綠色稻葉,一起開始逐漸由綠變黃。風吹來,當整塊綠油油的稻田,變成一片金黃波浪時,表示稻子已黃熟,可以收割了。

稻子從弄花、灌漿、飽穗到熟黃的時間,各約十天,俗語叫「十日弄花,十日灌漿;十日飽穗,十日熟黃。」這是很有詩意的描寫。

播秧和割稻若自家人手不夠,習俗親友都互相「放伴」,人家幫我播秧割稻幾天,我就幫人家播秧割稻幾天。主人煮飯菜擔到田裏給割稻者用餐,叫割稻仔飯。


稻子飽穗。 圖/呂自揚攝

早期用有齒的割稻刀割稻子,雙手抓著一大把割下的稻穗,在摔桶上用力摔下稻粒(後來用腳踏機器),然後裝在布袋或縫細的密籃裏,用人擔或牛車運回家,倒在自家門前或整平的稻埕上曬乾。

割下的稻子(台語)叫粟,曬稻子叫曬粟仔。把稻子耙成一長壠一長壠,輪流耙翻反面來曬。曬乾後用風鼓把草屑和空心無實的稻殼搧掉,然後存放在竹片編的笳櫥或古亭畚裏,要食用時再拿多少出來輾舂成米。

清代都以納粟幾石幾斗計算租稅,台語粟就是稻子。

種稻過程很辛苦,播秧前要整田、耙草、橫田(牛拉長竹桿把泥漿撥平)。播秧要半蹲,挲草雙腳跪在泥漿中。炎炎烈日時,頭戴竹笠,跪在秧田裏,日曬水蒸秧擦,苦熱不堪,常把人曬得手臂肩背都脫皮。風雨來要巡田水,若遇久旱缺水、颱風淹水、病蟲害,或弄花時風大,收成都不好,真的都是在看天吃飯。農家的辛苦,不只是「一粒米,百粒汗」,而是千粒汗萬粒汗。

現代播秧收割大多用機器,挲草改用除草劑,耕種的心情是一樣的。炎炎烈日下辛苦播秧挲草,都是滿心歡喜,盼望著秧苗趕快長大,趕快吐穗、弄花、灌漿、飽穗、熟黃,年冬好,好收成。跪在秧田裏挲草時,人流汗,心歡喜,都會歡喜的感覺已聞到那一粒粒的稻米香。


曬稻穀,把一壠一壠的稻子,時時耙翻反面來曬太陽台語叫曬粟仔。圖/林景超攝、呂自揚提供。

附記:

一、詩中的「春田」「春風」,也可因大、小冬季節不同,改為「夏田」「南風」。

二、作者初、高中時,家裏有看天田,每年暑假都要下田幫忙挲草、拔草。穿著背心雙腳跪在田裏挲草,挲整天,赤裸的肩膀手臂,都被曬得脫一片一片的皮,不會痛而已。


傳統放稻穀的竹編笳櫥。圖/呂自揚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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