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不過50萬港幣,卻在半年內創下十多倍票房佳績,引起香港民眾廣大迴響,甚至還受到中共的點名批判,《十年》這部由5位導演共同創作的實驗性質電影,究竟藏有什麼神秘元素?年輕的總導演、〈自焚者〉創作者周冠威對此現象有深入的剖析。
周冠威坦言,在一開始要拍這部電影時,自己也非常不看好,甚至做好了虧損的心理準備。〈自焚者〉這部電影劇本是他在2009年就創作完成,在當年還不是個議題的時候,「港獨」的想法就埋在這部劇本裡,當時他自己想,即使這部電影拍出來不賣座,他也打算要丟上網路,「只要有人看就好」。
原本預期「十年」虧本 不料大賣
「我自己不是社運界的人,不是搞社運的料」,周冠威說,2003年為了反《23條》,自己第一次走上街頭,對社運首次接觸,97年之前自己不管政治,只顧著自己的「小確幸」,97年之後迫於無奈而關心、參與政治,「否則政治會一直退步、墮落。
「97之前香港一直在進步,97之後,香港卻一直在退步,對政府、對警察、對廉政公署的信任愈來愈低」,周冠威表示,看不下去就要參與,直到今天。
到了《十年》這部電影在香港叫好又叫座時,周冠威反思賣座的關鍵點,是電影劇情讓香港人對現實政治的無力與悲哀,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電影是一個情感的寄託,得以宣洩感情,「這部電影就是讓香港人療傷的過程,尤其在雨傘革命失敗之後,香港人心裡有個極大的缺口需要彌補」。
「特別是在《環球時報》點名打壓之後」,周冠威提及,電影上映之後,原本預期香港當地的保守派媒體如《大公報》、《文匯報》可能打壓,但沒想到連中共的《環時》都出手,他推想此舉與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提名、得獎有關,他坦承這段過程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遭到中共點名打壓,周冠威表示自己的作品並未因此轉向,「忠於自己,不要去想別人到底怎麼想,也不要為中共而調整自己的腳步」,但現階段還不知道是否會因為中國因素導致原本欲投資的金主卻步,但他努力不去考量被中國而影響自己的創作。
「我只關心該不該?對不對」
周冠威用電影劇情中的對白來表達自己的想法:「我所關心的,不是得不得,而是該不該?是對不對?」他表示,電影中這句對白讓觀眾很有迴響。戲中男主角堅持理想,不去理會中共是否打壓,其實也是周冠威自己心中不斷掙扎思考的寫照。
至於自焚這個刺激性強烈的主題,周冠威表示,世界各國的抗爭都出現過自焚這個狀況,但香港從來沒有,「未來香港會不會有呢?」他也藉著這個主題,向香港人提出這樣的疑問,「香港人能為香港做出什麼樣的犧牲呢?」
「自焚是很激烈的手段,這會引起大家思考,這也是我的目的,要引起大家討論」,周冠威坦承,自己對香港問題並沒有答案,而是希望大家看完電影後能夠對此多一點思考,這也是為什麼自己在電影裡並沒有一個「結局」,採開放結局的方式,留給觀眾自行思考的空間。
對於台灣的民主運動與香港民主運動之間,這兩者之間有許多相似與不同,周冠威直言:「共產黨好煩」,中共從各種層面一直想要控制台灣與香港,讓他對中共有著無法言喻的厭惡,但身為香港人,對中共毫無抵抗力,他有著更強烈的無力感。
不過最讓他羨慕台灣人的,是台灣還有自己的軍隊,加上台灣土地相對更大,「萬一中共打來了,你們還可以躲到玉山上打遊擊,香港你能躲到哪裡去?」
逼人承認自己是中國人 層次太低
中共官員一方面努力掌控香港、意圖染指台灣,一方面又有不少官員的子女,努力想要入籍香港,周冠威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他舉自己在電影裡安排的劇情為例,一名巴基斯坦籍青年為了香港的公益挺身而出,為香港人爭權益。
「中國一直逼人家承認自己是中國人,這層次太低了,巴基斯坦人為了愛香港挺身而出,不談膚色,我們討論精神、道德層面的東西,這才是真正的香港人」,周冠威邊說邊敲著桌子加強語氣。
「擇善固執、向謊話說不、犧牲精神、獨立思考」,周冠威說,這是電影裡他想要傳遞的主要語言。表面上「自焚」是十分激烈、激進的主題,但他想傳達的價值,卻是相當溫和的主軸,讓不同政治主張的人都能認同他的看法。
電影播出後,許多觀眾向他表達自己的想法,周冠威表示,有不少派別、政黨的觀眾說,原本對「港獨」有負面看法的人,看完電影後對「港獨」有另外一番體會:「港獨」只是手段,背後真正的目的,是實踐人權、民主價值,那才是真正「該不該、對不對的事」。
周冠威坦言,電影是一種比較柔軟的手段,讓觀眾以放鬆的心情進到電影院,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椅上。周冠威做為創作者,用自己熟悉的方式,為了雨傘革命失敗,心中有無比的挫折,用鏡頭創作,梳理自己的情緒,也為香港人集體療養心理的傷痛。
「自己對電影事業做了自焚的舉動」
自己認為不是社運工作者,也不是衷情於政治的電影創作者,但拍攝了這部電影,拍攝了「自焚」這個高度政治隱喻的主題,被定位了政治光譜,他自己也無法控制。
周冠威說,從外界來看,自己已經對電影事業做了自焚的舉動,但他卻十分開心:「最禁忌的主題都拍了,那未來就自由了,再也沒有什麼主題不能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