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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圖】毒品問題罪刑化無效,醫療化恐也效果有限

2016-08-04 13:40
所謂的毒品,就是干擾這些神經機制,明明什麼事都沒做、沒發生,卻刺激釋放化學物質,或是干擾化學物質的受體,而憑空產生欣快感覺,但對實際上的生存一點幫助都沒有。圖/取材自 pixabay(CC0 Public Domain)
所謂的毒品,就是干擾這些神經機制,明明什麼事都沒做、沒發生,卻刺激釋放化學物質,或是干擾化學物質的受體,而憑空產生欣快感覺,但對實際上的生存一點幫助都沒有。圖/取材自 pixabay(CC0 Public Domain)

人類正常的生理功能,吃飽了就會感到開心,交到了新朋友,大腦判斷對生存有幫助,所以釋放化學物質,讓人感到喜悅,完成了一件重要大事,大腦判斷能讓個體的處境更優越,就會釋放化學物質,讓人產生成就感。

所謂的毒品,就是干擾這些神經機制,明明什麼事都沒做、沒發生,卻刺激釋放化學物質,或是干擾化學物質的受體,而憑空產生欣快感覺,但對實際上的生存一點幫助都沒有。長期吸毒者明明知道這是空虛,卻常常一再流連,無法戒除。

有些事,明明就沒有作用,但卻能讓許多人腦中產生想像中的作用,說起來跟毒品也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就有如許多深陷南寧老鼠會騙局的人明明就在賠錢,但是想像中卻正在賺錢,任憑親友如何苦口婆心都屢勸不聽,還大發雷霆;有許多主張明明就無效,但是卻還是有許多人堅信不移,認為非得這樣做不可,一旦受到挑戰,就有如戒斷症狀發作,拚死反彈。

台灣K他命氾濫,造成許多毒癮者年紀輕輕就成了「包大人」,因為拉K導致膀胱機能受損而只能包尿布,其狀況之嚴重,從政府到民間都憂心忡忡,因此有許多人提出:這是因為K他命目前列為第三級毒品只須罰款,「懲罰」不夠重,所以才無法「嚇阻」年輕人拉K,說要改列為第二級毒品需關進監獄,才能「以儆效尤」。

3月時立委蘇巧慧、呂孫綾、張宏陸、黃秀芳等人,舉行「K他命改列第二級毒品可行性」公聽會,當時的看守政府法務部對改列二級持反對立場,除了表示監獄已經擠爆,一年再多塞進2萬人後果不堪設想,更提出歷史經驗:過去曾經將安非他命從三級改列為二級毒品,其結果是並沒有減少吸安人數。

安非他命從三級改列為二級毒品的歷史經驗,已經證明不能減少吸安,K他命何德何能就可以?

又,不妨問問街上任一個年輕人,關在牢裡三年,跟一輩子漏尿、包尿布,哪個比較可怕,哪個「懲罰」比較嚴重?應該問100個有99個都會說一輩子漏尿比較可怕,既然連後者都無法「嚇阻」拉K者,那關三年又怎能產生什麼嚇阻作用?

所以懲罰論根本經不起簡單的事實考驗。但還是許多人死抱著不放,因為懲罰無效就不知該怎麼辦,恐慌之下只好緊抱住唯一所知的那根稻草,即使稻草根本沒有作用。

到底該怎麼辦呢?或許我們該從了解毒癮到底是怎麼回事開始。


在我們的教育中,為了避免青少年吸毒,都會恐嚇式的說:一旦碰了毒品,大腦馬上會被改造成毒品的奴隸,從此就一輩子逃不開了!這樣的恐嚇對於想嘗試毒品的人顯然沒有作用,但是卻把不吸毒的乖乖牌小孩們都嚇壞了,認為毒品就跟西洋殭屍片中的殭屍病毒一樣,一沾到就成了殭屍,恐怖到極點,於是全都得了非得想辦法徹底隔離,否則就心神不寧的恐慌症。

但實際情況卻不盡然如此。在電影《軍火之王》中,尼可拉斯凱吉飾演軍火大亨尤瑞·奧洛夫,一次交易中收了古柯鹼,兄弟倆就吸了起來,結果尤瑞吸完之後沒成癮,弟弟卻成了毒蟲,花了好大力氣送去勒戒所,兄弟倆卻對毒品反應不同,其實相當寫實。

人類歷史上許多大規模接觸毒品的實例也都顯示類似情況,不是一接觸毒品就成了殭屍,有的人會上癮,有的如尤瑞奧洛夫沒事,而且,與想像中剛好相反,往往是會成癮的只佔小部份,不會成癮的占大多數。

最明顯的例子是二次世界大戰時,在太平洋戰場上,美軍與日軍都普遍發放安非他命給士兵提神,結果日本戰後並沒有變成一個全民吸安的毒蟲國家,而直到戰後,美軍還繼續使用,而譬如國軍也曾駕駛過的U2偵察機,飛行員因為飛行時間過長,也普遍都以安非他命支持,也沒聽說飛官都成了毒蟲。

或許你會說,這是因為毒品成癮性不同,安非他命以前只列第三級,是成癮性較低的毒品。

那第一級的海洛英如何?

美軍在越戰時,毒品問題極端嚴重,有高達20%士兵施打海洛英,更有15%成癮,當越戰結束,美國一想到大約有3萬個海洛英成癮的毒蟲士兵要回國,就嚇得睡都睡不好,嚴陣以待準備要進行勒戒長期抗戰,但出乎意料之外的,95%成癮士兵回國後,根本不需要勒戒,就自動解癮了。

這跟國內許多毒癮勒戒經驗可說完全相反,是怎麼回事,為何如此?

一項老鼠實驗或許可告訴我們答案。加拿大溫哥華大學心理學家布魯斯‧亞歷山大,在1970年代晚期到1980年代早期,做了一項驚人的實驗,這項實驗從傳統的毒癮實驗開始:把老鼠關在籠子中,提供有毒品的水和沒有毒品的水,毒品是海洛英或可待因,成癮性都很強,實驗發現,籠中鼠會一直去喝毒品水,很快就成癮吸毒過量一命歸西。這跟我們平時對毒品的想法很類似。

但接著布魯斯‧亞歷山大想到,應該做個對照環境的實驗,因此,這次他不再把老鼠放在空無一物的籠子中,而是蓋了個「鼠公園」,裡頭有吃有玩,有同伴、有異性,真是老鼠的天堂,然後一樣提供有毒品的水和沒有毒品的水,結果他很驚奇的發現,鼠公園裡的老鼠很少會去吸毒,更完全沒有成癮現象,也沒有任何一隻吸毒過量。

顯然,不是喝了海洛英水就一定會成癮,成癮與否的真正原因在於環境,鼠公園裡頭的鼠全都不會成癮,而籠中鼠的成癮與吸毒過量行為,是因為被困在慘無人道的生活中,所誘發出的自我毀滅行為。

這解釋了剛剛的越戰謎題,美國大兵之所以在越南成為毒蟲,是因為越戰戰火下的慘無人道環境所致,當戰爭結束回到美國恢復正常生活,當然多數人的毒癮就解了。

同時,也解釋了為何目前社會上的毒癮者那麼難戒除,其實別說是毒癮者,就是普通的菸癮、酒癮、性愛成癮,或甚至網路成癮,都很難戒除,因為這些成癮者,是因為所處的社會或經濟環境有如籠中鼠,所以才會成癮,勒戒機構只能處理生理上的問題,但是卻沒辦法改變個人周遭的社交網路、家庭矛盾、個人的能力限制、性格問題,與所處的經濟環境,所以無力解決所謂的「心理依賴」問題。

當然,這也解釋了為何一輩子漏尿的恐怖下場對拉K沒有嚇阻作用,因為人在自我毀滅狀態時,早就沒了正常的理性風險意識,有時命都不顧,哪還會去想什麼以後會包尿布的問題。


為何各國屢屢進行「對毒品宣戰」的結果都是挫敗,因為會成癮就是因為社經環境困難,有如籠中鼠,把他抓去關,變成真正籠中鼠,當然更不可能改善。

正如顧立雄所言:「把人關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眼不見為淨之外,不僅沒有任何實際效用,還讓這些藥癮者的學業、工作以及原有的社交網絡與正常社會生活被迫中斷,更加深他們復歸社會的困難,最終難以擺脫對於毒品的心理依賴,甚至可能因為毒癮的衍生犯罪,而變成社會的危險來源。」

強力懲罰的想法,最後只會浪費公帑,又製造更棘手的罪犯。

但是顧立雄的主張,也還有不足之處,所謂醫療前置化的過程,恐怕能「回收」的人並不太多,大概頂多只有所謂的「好奇犯」。原因正如顧立雄指出的,實際上,產生依賴毒品的問題,多數是因為「對未來失去希望、對生活感到空虛,無法承受社會的壓力」,這其實並不是醫療問題,而是社會問題,透過醫療機構只能處理醫療問題,仍然無法解決大多數個案的根本原因。

「罪刑化」過去已證明完全無用,「醫療化」則恐怕效果有限,要如何處理毒品問題,還需要更多研究與思維,雖然顧立雄的想法,並不是什麼劃時代的解決方案,更或許只能緩解很小部分問題,不過,至少顧立雄是從對毒癮根本成因的了解出發,而不是憑「想當然耳」式的對「殭屍病毒」恐慌,這點就已經很難能可貴,畢竟任何事都要從實證研究出發,了解根本成因,才能踏出前往解答的那一步。

正如顧立雄所說,當前「毒品藥癮問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提出迅速有效的解決方案」,此次顧立雄邁出的一小步,或許離終點還很遠,但希望促成社會議題的討論憑著實證與務實,而不是人人以自認為的「道德」與「正義」互相攻伐,若能如此,則是台灣往前邁進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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