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定古蹟彰化鐵路醫院(原高賓閣)修復工程」,歷經政府有意拆除作為停車場、地方人士奔走搶救,到2011年被指定為古蹟,到本月11日終於動工,期間幾經波折,總算動了。
我們看國外對於古蹟的修復,是一磚一瓦逐一小心拆解、編號,未來再儘可能依原樣重組回去的。
不像在修古蹟,反而像在拆房子
但彰化縣文化局,自從高賓閣被指定為縣定古蹟後,拖延很長一段期間才好不容易發包施工。前不久颱風來襲前,文史工作者善意提醒做好防颱措施,結果主管機關紋風不動,導致颱風過後,文史工作者進去查看,發現老房子最重要的棟札掉下來破損了,令人心痛不已。
近日工人開始進入整修,但看起來不像在修古蹟,反而像在拆房子:牆壁被粗暴打掉,磚塊直接從樓上丟下來,更別說那些七、八十年前的老舊窗子與窗框,全被當成廢棄物丟掉了。至於裡面有沒有重要文物還遺留下來的,工人也不在乎,即便有,也被擲入大垃圾袋一併處理掉了。那個時代的窗框與玻璃,現在可是再也找不回來了──當然,你可以說反正玻璃都破掉了,即便只剩幾片,也可以讓後人知道那個時代的玻璃長什麼樣子,至少窗框可以儘量保留原來的吧。
看工人拆房子的模樣,甚至原本部分在戰後作為鐵路醫院而增建的診間也被打掉,這樣還能叫做「縣定古蹟彰化鐵路醫院(原高賓閣)」嗎?
整個工地勞安衛生未做,也沒有管理人員。
高賓閣建於1938年,建築外觀呈不對稱的立面設計,有如輪船造型,在當時是相當前衛的作品。
早期台灣的酒家是文人雅士聚會場所,高賓閣興建完成後,成為彰化士紳重要的聚會之地。包括台灣新文學之父賴和、台灣醫學之父杜聰明等,都曾在此開同學會,並留下珍貴的簽名簿照片。
二次世界大戰後,台鐵收購該棟建築作為鐵路診所之用,1970年擴大為鐵路醫院,伴隨許多台鐵員工和在地民眾的就醫經驗,成為彰化人重要的生活記憶。
本次修復工程總經費計4千8百餘萬元,文化部補助3千6百餘萬元,所有權人台鐵職工福利委員會依文化部補助要點規定編列10%自籌款,餘由縣府編列配合款支應。
然而高賓閣「修復」過程的粗暴令人心痛。事實上最近彰化關心文史人士更心痛的是,許多深具歷史意義的老建築一件件被拆除;特別是日治時期的派出所,拆除的速度奇快,是否因為縣庫空虛,縣太爺就把腦筋動到派出所頭上?
政府官員和文資審委,聯手破壞文化資產
光是近5個月來,就有二水派出所、忠覺派出所、頂番派出所被拆除,後二者經人提報文資,還是難逃被拆除的命運;即將被拆除的還有彰化市的民族路派出所及芬園的安山派出所,因為這兩處在10月17日的有形文化資產審議委員會中全被排除。
文資審議委員們還抱怨提報者太草率、又說文資的保存要重質不重量,若登錄並修復後成為蚊子館,不如不修,這是什麼樣的文資保存邏輯?也只有彰化縣可以讓這些文資委員如此揮霍、視文資如糞土的吧?
民族路派出所是彰化市南端一間日治時期的派出所,賴和小說裡談到警察欺壓人民的文章很多,知名的有〈一桿稱仔〉;而他的另一篇小說〈善訟的人的故事〉裡的林先生來自番社庄,就是今日彰化基督教醫院一帶,民族路派出所正是他的管區派出所。
更離譜的是,10月17日剛好是文化協會成立95周年紀念日,彰化縣的文資委員們把一件文化協會重要人物,也是戰後首任議會議長吳蘅秋的家族企業「拉吉吉散石油會社」代理店店址,說「其外觀雖具日治昭和街屋形式特徵,但其歷史文化背景薄弱,未有歷史文化藝術方面獨特價值;建築物經建築師公會進行結構鑑定,經判定結果有結構上之安全問題」,令彰化文史界譁然,這簡直是不自知「歷史文化背景薄弱」的文資委員們所做最荒唐的評論。
你可以說因為那是私人所有的建物,而且吳家後代並非人人經濟情況都能盡如人意。尤其國民黨一連串的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等,據說吳蘅秋就是被這個政策,以及為好友石錫勳助選時目睹國民黨惡劣的作票手段而被氣死的。後代有意儘快處分這間老屋,以免時日越久越難處理。
家族後代的心理可以理解,但文化局的態度不應如此消極吧。私人建物被列為古蹟的先例所在多有,文化局可以代為協調。例如鹿港意樓是鹿港首任台灣人街長陳懷澄的故居,被俊美堂買下後,自費商請很多學者專家幫忙整修,雖然未被列為古蹟,新屋主卻是以修復古蹟的心態整修,並保留許多值得紀念的文物,甚至連戰爭中被掃射的彈孔都保留下來。
一個製餅業的老闆私人都可以做到這種地步,身為彰化縣文化局,以及那些掌握文資生殺大權的所謂學者專家,如果沒有一點同理心,最終只不過是彰化文資的殺手,將為彰化的文化資產造成萬劫不復的慘境。
俗話說:「公門好修行」,文化資產的保存與維護更是如此。台灣在國民黨政府刻意抺滅台灣歷史的情況下,成為沒有歷史感與文化觀的失憶的族群。彰化縣好不容易因為以往政府的漠視,反而得以保留一些文化資產,無論是日治時期或是國民黨來台初期,都有許多精彩的人與事。「歷史文化背景薄弱」的文資委員們,卻掌握文化資產的生殺大權,成為彰化文資的殺手,歷史會記住你們這些荒唐的決定。
(左)高賓閣的「修復」過程非常粗暴,根本就是拆房子。圖/陳婉真
(右)高賓閣棟札不見了。圖/陳婉真
(左)鐵路醫院診間被拆除。圖/陳婉真
(右)鹿港陳懷澄故居後門,連空襲彈孔都保存。這才是對古蹟保存的用心。圖/陳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