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有音無字」是一個糢糊的傳播訊息,並不是正確的觀念。慎重的研究之後,可以觀察到:台語以古漢語詞彙為主要語源,經過千年以上的演變,庶民的口語與文字脫落失聯,以致不少話語用詞消失了古漢語的痕跡。
台語漢字的硏究學者已有可觀的理據及考證, 解明確認這個學術觀念。但是這個成績未必是認定台灣人,或是閩南人都是漢族的後裔,而支持台語文書化必須全面使用漢字的主張。諸多保持古漢語詞彙及其語音的證據中,有一個明顯的例子:推論華語「到」了的台語 /kau3 /的本字是「各」了,其𧗠生字「臵」就是。但是像形文字「各」- 一支腳盤回到入口,卻是被「各別」或是「各人」的字義取代了。
由此觀察到古音韻尾(k)au > (k)ok 變化的例子,我們可以延續推測台語我家「阮兜」的本字是「阮宅」;形聲字「宅」音[tok4](日語 taku)的古音是[tau](上形宀,乇音)。其實 ok/au 兩音也可能同時存在於台語同一個字詞內,例如形容詞片語「鹼篤篤」中的後綴副詞重壘連字, 「篤篤」有兩個不同的口音,即是[tok-tok4]及[tau2-tau4]並存在台灣話𥚃。據此驗證古音變化的一則特殊的規範 ok/au 具有共軛韻母 (詳見林仙龍及劉建仁論述)。
本文欲討論「拾」字古音 /khioh4/ 的部分流失現象。首先來探索華語「欲」或是台語 /beh4/ 音的語意, 比較合理的或是「恰當」的漢字。「欲」文讀[iok4],遠古的字音可能是[iau3],如上所述的字音演變規範,「欲」的口語被常用的俗字音「要」[iau]取代了(即是假借字)。結果表示身體的部位的,本字「要」必須另造一個專用字「腰」,以資分別。如此「要」失去了原意而取代了「欲」字,「欲」字則仍然存在於文書語中,口語卻是不用了。但是,「欲」可以解釋作祈求神明的會意字。
「拾」字有類似的情況,但是不完全一樣,它的字形及字義被數字「十」借用後,本音[khioh4]卻是因被數目「十」取代而被埋沒了,雖然它的原義沒有完全流失,同時被兼用作數目「十的大寫」,兩個迥異的詞義共同存在作同音多義詞。另外一面,台語卻是保存古音動詞「拾 」 與 數字 「十」不同音 ,「拾起來」說 /khioh4-ki3-lai3/。「拾級 (階)子」往上行走,說 /khioh4-khet3-la3/,古音保留照舊。非常奇怪的,華語保持「拾」作動詞使用時,語音卻是用數目字「十」;注音符號[ㄕˊ]或是漢語拼音[shiˊ]。漢語形聲字中,「合」聲旁的文字很多,譬如:佮、哈、給、翕、欱、盒、閤⋯⋯等等,大部分的字在《說文解字》中,注音[合]聲,包括此文要討論的「拾」字,及其要比照的「恰」字音。現代華語「合」聲旁不必是用聲母[h]或是[ㄏ],但是不脫離舌根音[g k h]即是注音符號[ㄍㄎㄏ]的舌位發音。
華語中「拾」音已被奪走如上所述,「恰」則腭化 (palatalization) 成[ㄑ]音(漢語拼音[q])。但是源自古漢語的台灣話,「拾」、「恰」兩字仍然保持聲母[k]外,字音極相近,「恰」古音 [khia]( 見《漢典》古音,據寧繼福;Wikitionry 日語漢字,吳音 [kyo] 與台語羅馬拼音[khioh] 相似)。筆者記憶中聞過台語「恰合」說「恰注好」或是「恰拄好」音[khioh4-tu-ho2]。結論是「拾」[khioh4]是台語拾起或是同義詞「撿」的本字,《台日大辭典》 漢字詞例正確的採用「拾」字 ,與日語動詞[ひろう」(pick up) 訓用漢字「拾う」一致。台灣教育部的推薦用字卻是別出心裁,又是一例亂「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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