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誰Class高？誰是你的菜？

我們常說喜歡一個人；討厭一個人。為什麼喜歡他？為什麼討厭他？有時候說得上來；有時候說不上來。當然也有更多的情況是，這個人，談不上喜歡他；也談不上討厭他。大多數我們每天見面的人，應該都屬於這種不討厭也談不上喜歡的人。這種討厭和喜歡一個人的問題，在日常生活中，並沒有給我們帶來太多的困擾，儘管我們跟這些點頭之交必須天天相處，也都相安無事。

只有在一種情況下，這種「喜歡和討厭」的問題會困擾我們，可能也會形成我們做出「重大選擇」的關鍵。比如，再過10幾天就要選的總統。

這個人是不是你的「菜」？

我們選擇投票給一個人，讓他代表我們的國家，讓他成為國家三軍的統帥，甚至讓他可以選擇任命五院的大臣，並且直接或間接地對全國最重要的6000名政府官員之任命有影響力。這麼重大的權力，要賦予一個人，就因為我們喜歡他嗎？如果是，我們是否應該要仔細地問自己，我們「喜歡」他甚麼呢？另一方面，我們到最後對另一個人終於「投不下去」，就只因為我們「討厭」他嗎？我們討厭他什麼呢？

除非一見鍾情，也就是一開始就「看對眼」終成連理之外，適婚年齡的男女婚前或多或少都會給對象「稱斤論兩」。比較常聽到的，大概有ABCDE五個條件： A代表age年齡； B代表beauty外貌；C代表character個性；D代表dollar金錢；E代表education教育程度。這五個條件看起來雖然刻板，但是好像還滿全面的。何況，男女婚前都要談戀愛，朝夕相處彼此觀察磨合幾年才結婚，還算靠譜。但如果問你，為什麼要投票給一個人選他當總統，為什麼不投票給另一個人，你可有什麼具體的判斷準則？你為什麼喜歡這個人？你為什麼討厭那個人呢？你跟真正的他相處幾分鐘？說過幾句話？你會不會覺得有點「冒險」？

「人」的選擇，尤其是重要人物的選擇，雖有一些看似客觀的「條件」，但是華人講「緣」這個字，好像滿有意思的。甚麼是「緣」，雖然不容易做文字定義，但華人心裡似乎都能理解。直白一點說，就是這個人是不是你的「菜」。不過，這好像也還不那麼全面，我們喜歡或討厭一個人，跟他的「格調」似乎更具體全面有關。

人的品味和格調和社會階層有的相關

著名文化批評家，曾獲美國國家圖書獎的美國歷史學家保羅﹒福塞爾(Paul Fussell,1924-2012）在他著名的《格調：社會等級與生活品味》(Class)一書中，因為太尖銳敏感地描述「格調」在西方，尤其在美國人日常生活細節中的表徵，出版之後在美國立刻引起轟動。一方面好評如潮；另一方面也受到來自社會各階層的猛烈批評，認為福塞爾誇大了美國的階級偏見，對窮人缺少同情和道義支持，對人類的弱點過於尖酸刻薄等。因為”Class"，在英語中，這個詞既有階級、階層和等級的意思，也含有格調、品味的含意。說一個人是否"classy" 或說一個人有沒有 "class"，並非只說他的社會地位和階層高低，而是說他有沒有品味和格調。作者的書名取"Class"一詞的雙重含意，顯然在通過人的品味和格調來判斷他或她所屬的社會階層。福塞爾在寫這本書之前早就清楚地知道讀者的反應，正如他在本書開頭時寫道：「今天，你只需要提及社會階級這個話題，就可以輕易地激怒別人。」

政客擅長「反操作」Class刻板禁忌

尤其在選舉的時刻，候選人最大的言論禁忌就是「階級」、「階層」，包括族群的刻板描述，因為太敏感了。不論你說好說壞，都可能會挑撥階級的對立。相反地，正因為它非常敏感，政客會刻意地、小心翼翼地進行「反操作」。比如當韓蔡二人都發現，年輕族群的選票可能是勝敗的關鍵，蔡英文會降尊紆貴去跟滿嘴髒話的館長哈啦，去被波特王「撩」；韓國瑜要人叫他「總機」，上《博恩夜夜秀》PK用做瑜伽膝蓋走路等。這其實都是一刀兩刃的做法，這種Baby Kisser，有人看了親切，認為與自己同一掛；有人看了矯情，認為虛偽。跨越了原本的Class，想要一碗滷肉飯、一瓶礦泉水跟人接近，一般只是形式主義，有多少人買單，很難評估。

愛他，就不要把票投給他？

格調(Class)，社會等級與生活品味，它是被人「刻意忽視也無法否認的現實存在」。一個人的穿著，家裡的擺設，房子的樣式和格局，開什麼車，車裡的裝飾，平時愛喝什麼，用什麼杯子喝，喜歡什麼休閒和運動方式，看什麼電視和書，怎麼說話，說什麼話等都代表格調，也不僅僅是有多少錢或者能掙多少錢的能力問題。Class是一系列細微事物的組合，很難說清楚，但相當程度是這些細微的「品質」確立了你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評判等級的標準絕非只有財富一項，風範、品味和認知水平同樣重要。

問題來了！多數人比較喜歡和自己格調、階級、階層相差不多的人接近呢？抑或是無論如何都想擠入「上流社會」，跟上「你以為的」比自己更高格調、階級的人，來提升自己的社會階層呢？特別是「選總統」又是另一回事兒。總統選出來，不是要選來跟你「做朋友」的。相反地，他當選了，你這輩子就見不上他了，因為他已經到另一個Class去了，並且不會帶著你到他的Class去玩；如果你真愛他、想跟他「做朋友」，就務實地禱告他「落選」，不要把票投給他。

金錢可以買到的「格調」，只是妝點之物

如果你清楚地知道，「選總統」是選來代表國家的，代表你我的；是選來決定國家大政方針的；是選來在大是大非的議題當口上上，可以做出令人尊敬、感動的決定的那個人。那麼，這兩天，你可能要特別重新思考一下，你討厭他的是他的「總機」、「讀稿機」，還是那幾句記者抓住話尾巴，特別誇大的競選「金句」嗎？你喜歡他的，是他會說英語，Class比較高嗎？是他去拜了你的宮廟嗎？是他樂於被你們「撩」嗎？是他的臉長得看起來Class比較高嗎？是他的真博士嗎？是他的臉書嗎？還是他的風衣？他的法國菜？這些世俗的「格調」，可能可以給他個人加分；但是對於「總統」這個身分，真有這麼重要嗎？

進一步說，這些「社會階級」，基本是隨著個人擁有多少金錢來劃分的。金錢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社會隱喻」，一個價值符號，象徵著全部有關幸福的夢想，但別忘了它同時也是暗喻著追逐金錢者的噩運。當你發現，你喜歡蔡，喜歡韓，在它們身上刻意或不知不覺流露出來的「格調」是一些金錢可以買到的妝點之物，你必須有很高的想像力去思考，把這些世俗的格調都脫卸下來，他還會像你原來想的那麼「高貴」嗎？

雖不盡完美，但要有無盡的擔待

我們去喜歡或討厭一個人，其實在論斷別人的同時，也在論斷自己。艷麗是虛假的，美容是虛浮，只見日光之下人所做，常是虛空、是捕風的。真正的「格調」是發自內心，自然高貴的；它不是完美，不必掩飾，或有瑕疵的。我喜歡陳忠實寫的小說《白鹿原》裡的白嘉軒，不是喜歡全部的他，但是做為一個族長，他的胸襟、他的擔當、他的憐憫、他的饒恕、他的成全、他的包容、他的執著。雖然不盡完美，但都有無盡的擔待。我在他身上，看見「格調」。

讓我們一起期待，台灣能出現一位真正有「格調」的領導人，他有憐憫的心腸，能叫清晨的日光從高天臨到我們，要照亮坐在黑暗中死蔭裏孤苦的人，帶著我們走到平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