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館很辛苦,父親沒有強逼我接下這百年的招牌,卻要我行醫,走一條更好的路」華泰中醫負責人施純全說,從曾祖父施強1901年創立台灣人開設的第一家照相館,祖父施吉祥、父親施能雨,連著三代用照相紀錄下鹿港景象與大家族的重要歷史畫面。
施純全說,曾祖父在鹿港開設「二我寫真館」,寫真兩個字,其實比照相更傳神,就人物攝影而言,「二我」意涵照片是另外一個我,加上現實世界裡真實的我,一人二體,這是寫真的最高意境。「聽長輩說,曾祖父是有藝術天份的畫師,當年台灣沒有照相,都是用畫的。在一次隨團出國到香港擔任旅遊團畫師的施強,看到「照相」這新玩意,決意留下學會照相技術後再返回台灣,在鹿港以「二我寫真館」開業。
「一府二鹿三艋舺,鹿港有很多像辜家這樣有錢的大家族,各家族中有人過生日、或年度大合照,都會來二我,連霧峰林家也特地來鹿港,因為當年中部地區只有二我這家照相館」施純全表示,東亞戰爭時,來拍個人獨照的就很多,因為怕一去不回,照片日後可當成遺照,或是留給家人回憶。
二我寫真館的年代仍是黑白相片為主,修片的技術卻讓人嘆為觀止,施純全說:「遇到大小眼的顧客,曾祖父就要動手術,用刀片刮修,讓雙眼同大。日後彩色照片開始盛行,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就是在黑白照片上塗上色彩。這也是要具藝術天份的人,才能如此巧奪天工。」
施純全的父親施能雨在九歲時,父親施吉祥因病去世,四年後祖父施強也離世,第三代的施能雨在十三歲就要撐起這塊百年招牌,此時各地照相館如雨後春筍般開設,二我照相館(國民政府接管台灣後,不准使用「寫真」二字經營事業,因此改為照相)經營更陷入困境。
施強先生在二我寫真館拍攝的女性影像。圖/施純全提供
1970年左右,施能雨為了家計,除了照相館還兼做台灣日報的地區主任、泉郊救濟院秘書。施純全回憶說,「二我」在文武廟旁加蓋自然採光的大型攝影棚,後來被軍方強佔為營區,父親只能舉家往北,在台北市民生社區重開「二我照相館」。
「父親知道照相這行業很辛苦,並沒有要我扛下這個招牌,反而鼓勵我學醫。在我國中時,他就常帶我去看人開刀,想要引起我當醫生的興趣,可是我想當科學家啊」施純全說,人生總有機緣,他在考完大學聯考後,病倒五天不起。中醫說這是<寒包火>,原來考試前吃了過多的燉補,住到舅家備考時,冷氣一吹就傷身。西醫看不好,中醫開出藥,吃完一帖就起床了,這是一個踏入中醫的第一個機緣。
東海大學化學系畢業後的施純全,考上海關人員特考,並破獲台灣首起最大宗的黑棗走私(當年俗稱匪貨)。「以前海關有很多陋規,所以常有集體貪污的狀況,這也是我人生悲哀的開始,因為破獲走私案後,所有人都叫我文書報告要寫到他,結果我就全寫進去,反而得罪所有人,因為每個人原意都是說<寫我一個人>就好,我一位菜鳥怎會知道這些眉角。瞬間黑掉的我,就一直被被調單位,最後甚至被調到收發室。」不想同流合污的施純全,決定拋掉這份鐵飯碗,重考上中國醫藥大學。1995年二我照相館和中醫診所同在台北市撫遠街上開業,施能雨去世後,施純全收掉照相館,專心於中醫的世界。
「要當一位合格的醫生,其實受完醫科學程與實習,都可以勝任。但要對中醫老祖宗的智慧靈活運用,就要有一點天份,才可以成為smart的中醫師」施純全說,讀好與讀通是不同的,中醫比西醫多了脈診、舌診,要從身體去找資訊,望聞問切,切在最後面,我們不是猜病人的病況,不是算病,而是蒐集求診者身體的訊息才決定治療的方法。
施純全說,除非你想在中國行醫,否則台灣的中醫平均水準是世界第一名,遠大於中國,不必去捨近求遠到中國學中醫,全世界最嚴格的中醫訓練制度在台灣,不僅多了中西醫二年的實習,畢業後還要再考照,人員的素質與設備是全世界最好的。
二我照相館呢?施純全說,有建議彰化縣長,鹿港的目前文開書院是有肉無靈,可以重建複製二我照相館的攝影棚,除了展出老照片,更有很多故事可以講,也可以辦藝文活動,對活化鹿港的觀光是有助益的。他這幾年陸續捐一些老照片、器材捐給國家,希望二我與台灣照相史的故事永久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