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禮拜，我寫了一篇〈中國的數字讓人毛毛的〉。我在結論説，中國人自己也不知道他們自己的數字。
前幾天，美國有好幾個媒體報導，〈CIA：中國疫情嚴重少報 「連官方也不清楚有多少」 〉。他們跟我得出相同的結論：中國人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數字是什麼。不過他們確知中國人的數字是少報。
事實上，這個所謂的「官方」是包含習近平及李克強。他們不但不清楚武漢肺炎的數字，連GDP 真正的數字，他們也不清楚。
CIA 在中國有相當的資源，他們得出那樣的結論，應該有相當的根據。但是我是怎麼樣得到那樣的結論呢？
我在文中提到我是從毛澤東的經驗推論出來。
不過，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理由：是中國國家統計局的官員告訴我的。
和國務院國家統計局高級官員們的一席話
十幾年前，有一次我和國務院國家統計局兩個官員曾經作了一次相當深入的談話。在現場的還有另外一個台灣人。這兩個官員目前還在國家統計局，層級非常的高。他們如果看到這篇文章，相信應該還記得。
他們相當的客氣，談吐也相當的有水準。我們先漫談中國國內的一些情形。雙方談得非常愉快。忽然間，有一個官員插入了一個我非常有興趣的話題：中國的GDP。兩個官員有非常有興緻的談起他們碰到的問題。
讓我最感到意外的是，他們告訴我們理論上，他們應該用各省報上來的數字，加起來就變成全國的數字。但是，他們一看就知道那些數字是假的。那些數字太高了！如果照那些數字做統計，肯定沒有人會相信。我非常的好奇問他們，難道你們不會要求各省照實申報嗎？他們告訴我們，多年來他們也一再嘗試，但是都沒用。
所以到了最後，統計局就發展了一套系統，從全國的發電量，貨物輸送量等等一些相關的數據去做綜合的估計。他們還告訴我們，他們公布的數字，除了全國的GDP，還有各省的GDP。如果把各省的數字加起來，一定比全國的GDP 還高。
我們兩個無比的訝異，到了後來都完全説不出話來。真是意料之外，沒想到是這樣算的。
我也感覺到，他們其實是非常的努力，想要把數字做成更為可信，更有公信力。
那一天，還談了很多別的議題，但是GDP 的部分讓我印象深刻，震撼。
事後評估
事後我曾經和幾個比較親近的人談過這件事。
我也在媒體上看到李克強對GDP的解釋以及日本產經新聞談到他們對中國GDP 數據的質疑（參考一），更讓我相信那一次談話的真實性。
他們最大的問題是他們並沒有各省的真實數據，也就是說，沒有人有全國的真實數據。他們沒有全國的真實數據。當然也沒有人知道GDP 真正的數字。
如果最重要的GDP 的數據都沒有，可以想見其他的數據的真實性就更有疑問了。他們最大的問題是各省報上來的數字從來就沒有真實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能幹的官員也無可奈何。所以像習近平和李克強也不知道真正的GDP，因為全國都沒有人知道。大家的數字都是「估計」的。
也許有的省曾經照實申報過。但是看到別的省的數字都是吹風灌水。誠實的申報根本就不可能恃久。「十億人口九億騙，還有一億在訓練。」大家互吹互騙是有幾千年的傳統，連毛澤東也沒有辦法。其他的人又能做什麼？
所以CIA說「（中國）連官方也不清楚有多少」，我完全相信。我相信連習近平及李克強也不知道真正的疫情。事實上，全中國應該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疫情。
事實上，只要看看各省的老百姓對於這幾天從武漢跑出來的人的反應，就知道沒有幾個中國人相信官方報出來的數字。
如何看待中國的數字
多年後，我自己對於中國統計局官員的做法慢慢的從很難以接受變成漸漸習慣了。騙來騙去是中國人的生活習慣。所以他們統計局的估計算法其實已經相當的合理。我們要求他們提供真正的數字，是強人所難。因為沒有人有真正的數字呀！
看一看台灣的四邊，越南、菲律賓他們的疫情報告數字有幾個人會相信？台灣的GDP數字就是真的嗎？（參考二）但是我對台灣疫情的報告有很高的信心。
所以，「平常」時候，我雖然不會完全相信中國出來的數字，但是我會拿來參考參考。但是在「特殊」的情形下，我自己一定會參考別的事證，互相交叉比對，才會決定數字合不合理。
想要瞭解中國，實在不是很簡單的事！
參考一: 中國統計數據的困惑 NIKKEI——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
參考二: 台灣的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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