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是唯一參與兩次組黨運動的民主先驅。
黨外人士尊稱他為「傅老師」、「太史公」,他是民進黨建黨十人小組的秘密成員之一,也是民進黨草創時期的組黨功臣。
民進黨宣布創黨後,冒著極大風險,傅正強調「人可以抓,黨不能毀」的決心,並提醒創黨同志隨時做萬全的準備,及安排被抓第二波、第三波的人選。
傅正,本名傅中梅,1927年生於江蘇高淳。青年時期遇上二次世界大戰的抗日戰爭和國共內戰,使他求學過程頗為坎坷。抗戰末期,傅正響應蔣介石「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加入青年軍的報國行列。二次大戰後,傅正得以復學,1946年,就讀上海大同大學經濟系。
從蔣經國之路,轉向雷震之路
隨後,傅正參與學運,並因積極反共,表現傑出優異,1947年,被遴選加入青年軍延安參觀團擔任採訪組長,並且到蔣經國親自主持的嘉興夏令營受訓。一年以後,傅正慢慢見識到國民黨團操控學運的手段,對國民黨大失所望,決心轉往武漢大學政治系,專心治學,追求真理。
1949年5月,武漢棄守,傅正隨著華中軍政長官公署白崇禧的部隊撤退,親眼目睹三十萬大軍覆沒的悲劇,從此痛恨「槍桿子出政權」的惡性循環,堅信唯有民主才能救國,立誓終身為民主自由而奮鬥。
1950年來台之後,傅正參加國防部政幹班;1952年,再調政工幹校,負責訓練政工幹部。1953年,傅正認清了蔣介石父子「家天下」的心態,以本名向雷震所辦的《自由中國》半月刊投稿,開始脫離「蔣經國之路」而走向「雷震之路」。
1953年9月起,傅正開始以本名為《自由中國》撰稿,為文批判時政,比較著名的文章有〈取消一黨專政〉、〈國庫不是國民黨的黨庫〉。他不但批判國民黨在台灣的選舉營私舞弊,更主張成立反對黨,制衡國民黨。
《自由中國》後期的活動,以籌組反對黨為最重要的目標。由於獲得雷震信任,傅正開始以「中國民主黨」籌備委員兼秘書身分,南北奔走,拜訪台灣各地的黨外領袖,希望能順利組成一個反對黨。
自由中國案,坐牢6年3月
1960年6月,雷震、傅正等人結合台灣本土政治菁英,著手籌組反對黨。國民黨終於拿雷震和傅正開刀。9月4日爆發震驚海內外的「雷震案」,當時33歲的傅正,和63歲的雷震同時被國民黨構陷入罪並逮捕入獄。雷震被判有期徒刑10年,傅正則被判「感化教育」,坐牢6年3個月。這是傅正第一次參與組黨活動。
出獄後,傅正先在世界新聞專科學校教授世界近代史,成為當時陳菊的老師。1972年,到東吳大學政治系任教,講授中國政府、行政法、中國政治學名著選讀、中國憲法與政府、地方政府、中國近代政治史、中國政治思想史,默默地在校園散播民主思想的種子。
傅正在課堂上常講:「四十年來,我在台灣所追求的,甚至不惜以自由為代價乃至生命為代價所追求的,第一是民主,第二是民主,第三還是民主;除了民主,只有民主。」這是他身體力行對民主的信念。由於他隻身來台,沒有家累,學生們就宛如他的子女一般。他在校園深得學生的敬重與愛戴。
隨著黨外聲勢日振,傅正憂慮台灣的民主發展會再遭國民黨政權扼殺,組黨的夢想仍常存心中,未曾或忘。因有雷震組黨失敗的前車之鑑,傅正一直很小心謹慎地為組黨事宜構思、佈局。
推動民主進步黨的誕生
1986年7月3日,傅正出面邀請黨外人士在台北市忠孝東路一段「御龍源」晚餐,洽談組黨的可行性。餐後大家前往國大代表周清玉的家,對於組黨問題交換意見,經審慎商討後,決定推動組黨。此後大家每週聚會一次,成員有:費希平立委、傅正教授、尤清監委、江鵬堅立委、張俊雄立委、周清玉國代、台北市議員謝長廷、台灣省議員游錫堃,以及陳菊、黃爾璇,共10人。從組黨方式、黨章、黨綱到黨名、創黨宣言,都由10人小組討論決定。
為了避免被國民黨監控得知消息,往後的會議都不用電話通知,人人不得缺席,也不能洩漏小組的存在。他們都是自己寫稿、打字、拿剪刀剪剪貼貼,一切靠自己。此秘密小組一直到9月28日民主進步黨在圓山宣布建黨為止,沒有再增減人數。這就是民進黨「建黨10人小組」的由來。
1986年8月15日,黨外人士在台北市中山國小舉辦「組黨說明會」,邀請美國民主黨國際事務協會會長艾特渥演講。數萬群眾湧進現場聆聽,反應十分熱烈,「組黨」已箭在弦上。
為了決定民主進步黨的黨綱規章架構,尤清和黃爾璇到傅正家裡,就中外政黨規章做詳細比較,然後向小組提出報告。為了分工起見,創黨宣言委由傅正研擬;而黨章、黨綱初稿的斟酌修正,傅正也著力很多;尤其遇到大家意見相左而僵持不下時,就由他來排難解紛。傅正一再告誡大家「千萬不可洩密」,否則會重蹈「中國民主黨」的覆轍。
傅正在「建黨10人小組」及其後的「18人工作小組」中,都負責重要文件的研擬;對於創黨文字的斟酌,堪稱周密精微;對於制度的參與策劃,尤其建樹甚多;遇困難則盡心調和排解,使創黨工作不致消極轉向。
1986年9月28日,黨外後援會推薦大會於台北圓山大飯店敦睦廳開會,132位與會人士簽名發起組黨。下午6點5分費希平、尤清、游錫堃、謝長廷、顏錦福、黃玉嬌主持記者會,宣布「民主進步黨」正式成立。民主進步黨(簡稱民進黨)結合人民的力量,無視於國民黨的反對,堅決突破黨禁,組成新黨,與國民黨相抗衡。
30年前,組黨工作仍面臨隨時入獄的危險;時間再往前推個幾年,組黨鐵定要坐「叛亂牢」;如果是1950年代,組黨則是唯一死刑。殷鑑不遠,但沒有動搖傅正的決心,雖然他自己就曾因為組黨坐牢。傅正強調「人可以抓,黨不能毀」的決心,並提醒創黨同志隨時做萬全的準備,及安排第二波、第三波的人選(第一波若是被捕,第二波上場;第二波若再被捕,第三波再上場,如是前仆後繼,堅持到底)。
創黨同志的尤清曾說:「戒嚴時期,許多人面對可能全面逮捕的危險,都有著焦躁、不安、憂慮的心情,唯有他(傅正)始終在謹慎的安排中,勇往直前,沒有任何退縮。」
他在組黨前夕,就寫好一篇創黨宣言〈高舉黨外的民主旗幟前進〉,提到:「我們義無反顧,決不退縮。我們個人可以被抓、被關、被殺,但必會前仆後繼,保證民主進步黨絕不在迫害下消失。但我們仍要竭誠呼籲:所有出生在台灣與生活在台灣的海內外人士,為了台灣,也為了自己,勇敢的站出來,參加我們的行列,讓我們並肩攜手,踏著黨外前輩的足跡,高舉黨外的民主旗幟而共同奮鬥!前進再前進!」
遇逆境而不移,立奇功而不居
民主進步黨創黨後,選舉中央黨部的幹部時,淡泊名利的傅正,只屈就於「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之職,協助民進黨發展黨務,並推動國會全面改選,參與雷震平反、老兵返鄉運動。每次民進黨召開中常會或中執會,傅正一定都是最早到。誰遲到,誰沒有來、誰說了什麼話,他都用筆記得一清二楚,所以在黨內也博得「太史公」的封號。
傅正以一個大陸籍學者的身分,無財無勢,卻因其道德人格與組黨經驗,成了組黨工作小組的召集人;並且在國民黨高壓統治的氣氛中,順利推動組黨工作。這不只是傅正的第二次組黨活動,也是傅正一生奮鬥努力的結果。傅正更是黨內絕無僅有的外省第一代幹部,在民進黨草創之初的大陸政策與族群融合上,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
1989年縣市長與立法委員選舉,傅正在尤清的鼓勵下出馬競選台北縣立法委員,尤清參選台北縣長。主要是為了幫尤清鞏固新店、雙和等地區外省族群選票的重要任務。由於民進黨支持者對傅正不了解,在大選區的台北縣,沒人、沒經費的傅正散盡財產,一路選來格外辛苦,最後,傅正以三萬多票落選。
1990年,傅正因胃癌住院接受化療,心中仍掛念著想為雷震撰寫完整的傳記,想為中國民主黨與民主進步黨撰寫組黨歷史。1991年5月10日,傅正因胃癌病逝於孫逸仙治癌中心醫院,享年64歲。安葬於南港墓園內的「自由墓園」。
「台灣雖然只是我的第二故鄉,但台灣與我的關係遠超過第一故鄉,我愛台灣。」傅正一生活得精彩。他是戰後台灣戒嚴時期,唯一參與兩次組黨的民主鬥士,更是台灣民主運動的重要推手。
※為了紀念傅正老師,4月29日晚上7點30分,在東吳大學音樂廳舉辦「傅正老師上課了!自由的風、勇敢的雨,傅正教授逝世25週年音樂會」。歡迎參加。
1986年傅正教授在基本政策研討會留影。
1986年11月6日,傅正(前排右一)與創黨18人小組在台大校友會館公佈黨綱與黨章記者會。
1988年7月7日在一場街頭運動的演說。
1988年8月9日,到監察院抗議軍方焚毀雷震回憶錄。
1989年1月,傅正參加國會全面改選運動。
(左)1989年底,傅正參加台北縣立法委員選舉。(右)1989年參選台北縣立委時出版文選。
1989年參選台北縣立委。
傅正之墓,位於台北南港「自由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