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疫情肆虐之時,台灣渡過了相對安穩的一年,因為靈活及有效率的防疫措施,各行各業的生活沒有太大的影響,在醫院見實習的醫護學生除了被叮囑要加強感控之外,生活亦沒有顯著改變。然而自5月中起短短數周內社區感染個案大量增加,擔綱教學重任的醫學中心及教學醫院瞬間需要騰出醫療量以照顧不斷增加的病人,同時還要小心伺機而動的院內破口。在醫院高層一陣忙亂調配人力資源、制定對策戰略時,許多見實習醫師突然無所適從。不是疫苗的優先順位,不是醫院的常規人力,又不是一般的學生,在全國各級學校停課之時,許多實習醫師連明天要不要繼續去上班都無從知曉。負責醫學教育的高層呼籲著疫情之時是學習的最好時機,學生不應輕易退卻,但真正負擔教學重任的年輕主治醫師、住院醫師卻因人力的壓縮無暇從事教學,又要擔心手無寸鐵的學生可能因此受到波及,反而會私底下請學生不要出現在醫院。在還沒公布明確的實習指引之前,許多實習醫師跟一般民眾一樣,每日下午焦心地看著記者會,一邊忖度要不要繼續去醫院。
台灣於2013年將醫學系由七年制改為六年制,過去醫學制第七年實習醫師(intern)改為類似美國醫學教育制的「畢業後」(postgraduate year,PGY),這樣的新制下,PGY都是已經考上執照的醫師,也因此有些教學醫院將醫學系五、六年級定位成「見習」(clerk),因為這階段學生還沒有執照,政策明訂在醫學院尚未畢業之前,學生是不得在沒有老師指導之下,實際參與醫療行為的。就算有許多老師強調大六的醫學生應該負起像舊制的實習醫師類似的照護責任(亦即某些醫院所稱之sub-intern),筆者實習過的數間醫院實務上仍將大五、大六的學生都定義為以觀摩為主的見習生。這樣實務上模糊的定位在平時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學生的義務與可以做的事務有很大的彈性,取決於教學的臨床醫師,但這樣的模糊在疫情時間就會造成教學者與學生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彼此。如果定位是純然觀摩的學生,疫情期間可能真的沒有餘裕騰出空間與人力去教學,沒有人照料的學生在醫院四處「自主學習」可能也只會增加疫情擴散的風險。那如果真的將疫情視為戰爭,需要徵召學生上前線一同作戰的話,也應該明確定義好醫學生的角色,並且予以相對應的保護措施。也許醫學生實際上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是臨床上的瑣碎事務,例如寫病歷、處理輕症病人事務或執行簡單的醫療操作,都是可以交由醫學生來協助的。筆者並不認為醫學系的同儕們都只仗著學生的身分逃避風險,問題的癥結是我們沒有明確地被定位,被清楚的指引說我們在這段非常時間就是真正的實習醫師,請一起協助維持醫療量能,並且醫院會給予安全的配套措施,就像給予正式員工一樣。
這波疫情就像是對醫療系統的壓力測試,從各個角度檢驗了醫療的量能,醫學教育也不例外。但是令人遺憾的,身為一位醫學生,我第一手地感受到了醫學教育的量能不足,大多數的課程沒有線上版本,科部內沒有完備的線上會議硬體,負責教學的住院醫師或主治醫師因人力短缺騰不出時間,許多科別甚至根本沒有病人。看著辛苦的學長姐及老師們,我們想幫忙卻不知從何著手,又擔心會弄巧成拙。所謂的「量能」其實就是「冗餘(redundancy)」的概念,亦即為了提升一個系統的可靠度,刻意配置重複或是高於平時需求的零件或機能,以應對危急時刻或系統失靈。在醫院不斷進行醫療器材的軍備競賽,力求降低成本時,任何redundancy都只會被認為是效率不足,更何況是不會產生立即回饋的醫學教育了。有了這次經驗,也許待此次疫情緩解之後,醫學教育中的學生與老師可以一齊思考與檢討,在下一次的危機來臨之前,我們應該如何組織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力資源,將不同層級的醫學生安排好不同強度的工作,並將教學資源做好清楚的盤點,和訂定各類疫情嚴重情況明確的見實習指引,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臨床教育是培養未來醫學人才最重要的基石,我們更應該超前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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