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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你的國家是你更大的身體

2019-12-24 09:45
【島國的美麗與哀愁】台灣的歷史也不容易啊!從做為南島語族的中心,接待這些講著1,300種不同口音的外國人,給他們歇息、補給與安慰;歷經三國時代的吳國閩人統治數十年、新羅大韓民族統治數百年、明朝漢人統治百年、西班牙統治16年、荷蘭人統治38年、鄭氏王朝統治22年、清帝國統治211年、日本統治半世紀。這些都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丙丁的破碎的對話和腳步嗎?為什麼就出不了一個像奧爾嘉.朵卡萩這樣的作家來述說這個島國的美麗與哀愁呢?圖為西元1662年荷蘭人所繪台灣地圖。圖/取自維基百科
【島國的美麗與哀愁】台灣的歷史也不容易啊!從做為南島語族的中心,接待這些講著1,300種不同口音的外國人,給他們歇息、補給與安慰;歷經三國時代的吳國閩人統治數十年、新羅大韓民族統治數百年、明朝漢人統治百年、西班牙統治16年、荷蘭人統治38年、鄭氏王朝統治22年、清帝國統治211年、日本統治半世紀。這些都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丙丁的破碎的對話和腳步嗎?為什麼就出不了一個像奧爾嘉.朵卡萩這樣的作家來述說這個島國的美麗與哀愁呢?圖為西元1662年荷蘭人所繪台灣地圖。圖/取自維基百科

最近,我經常想起今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波蘭作家奧爾嘉·朵卡萩(Olga Nawoja Tokarczuk, 1962-)在他的小說《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裡的一句話 : 「你的房子是你更大的身體」。這句話讓我直接聯想的是《聖經》裡說的「你們是神的殿」(哥林多前書3:16),說明我們的身體就像聖殿一樣,是神聖的,而且我們自己和他人都要尊重它。

即使是山頂洞人,也有個洞作為房子

人,活著,都要有個房子住在裡面;即使是山頂洞人,也有個洞作為房子。為什麼我們不能像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約221-300AD)說的「幕天席地,縱意所如」呢?更早,為什麼我們要住在「神的殿」中,住在我們的身體中,而不是孤零零的「一條靈魂」攤在天地之間呢?很簡單,因為身體會保護我們;房子會保護我們。而我們的房子「住」在哪裡呢?很少人會到一個無主小島蓋一個房子住在那裡,我們的房子是「住」在一個國家裡,所以,我們也可以說「你的國家是你更大的身體」。

如果有一天,我們發現,自己的房子居然蓋在一個「無主之島」,抑或,如果有一天,住在你家另一個海域土地上的人說,你的房子蓋在一個「有主之島」,但主人不是你。這麼指責你的人一開始不多,但越來越多到大多數的人都這麼指著你鼻子說,怎麼辦呢?

夢是自由、跳躍、失控、想像、抽離道德、解脫的

人的生活正是由白天和黑夜組成的,人生活在白天的房子和黑夜的房子裡,白天的房子是清明、是醒的,但是卻一直是被干擾的、被影響、被驅動、心不甘情不願的,白天的你,若你能分身遠遠望著他,也許你不太認識他;黑夜的房子是昏惑的,是夢。相對於白天的你,夢是自由的、是跳躍的、是失控的、是無限想像的、是抽離道德的、是解脫的,他,比較像真的你。人們有時候能記住黑夜的夢,有時候不復記憶,那個人在夜裡的生存狀態,被記起來的部分,等你醒來之後回味,竟是那麼不可思議,似假還真,並且真得比起現實生活更要真實。夢是連接有意識的白天生活和無意識的黑夜生活的橋樑。一般來說,人有怎樣的生活,便有怎樣的夢。

我讀《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之前,竟完全不識這個年齡不到60歲,波蘭家喻戶曉的偉大小說家,當時案上我正在思索幾個我想琢磨寫作的「疾病小說」。讀了這個小說不到一半,我突然覺得自己可以擲筆休兵了,小說藝術讓這位作家寫到如此神妙之境,證明了甚麼呢?不是天才,就是庸才。奧爾嘉·朵卡萩利用網路研究全世界人們的夢。隨著一個個夢的出現, 世界逐漸籠罩在神秘的氛圍裡。夢成了世界永恆的組成部分, 成了存在的一種潛藏意識的隱語。於是事物失去了清晰的輪廓, 光明與黑暗交錯,醒與夢交錯,生與死交錯,從而也突顯了小說的魔幻性。

一個堅毅的文化古國,給奧爾嘉.朵卡萩一個「房子」

評論者這樣描寫奧爾嘉.朵卡萩的風格與成就「她運用精練巧妙的波蘭文字,在神話、現實和歷史的印跡中悠悠摸索。她善於將迄今看起來似乎是相互矛盾的東西聯在一起:將質樸和睿智聯繫 在一起,將童話的天真和寓言的犀利聯繫在一起,將民間傳說、 史詩、神話和現實生活聯繫在一起,其表現手法可以說是同時 把現實與魔幻乃至怪誕糅合為一,文字在似真似幻中反映出一 個具體而微妙的神秘世界。她的筆下湧動著不同尋常的事物, 但她又將神奇性寓於日常生活之中。」因為我對她的陌生,只能一句一句地體會,有的看得見;有的看不見。不是因為讀不懂,因為她「建立了這樣一種信念:文學作品可以是既易懂而同時又 深刻的,它可以既簡樸而又飽含哲理,既意味深長而又不沉鬱。「在她的小說中,日常生活獲得了少有的稠度,充滿了內在的複雜性、激烈的矛盾和衝突,以及耐人尋味的轉折和動盪不安的戲劇性。」

讀奧爾嘉.朵卡萩的小說,使我驚異的是波蘭這一個歷史上多災多難、多次亡國的國家,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隨著德意志帝國發生革命和民主改革、奧匈帝國解體、俄羅斯帝國的發生共產革命、內戰而滅亡,被三國瓜分的波蘭終於在亡國108年後,在沒有消失任何文化、語言、服裝和文字的奇蹟狀態下正式復國。或許正是這樣堅毅的文化古國,給奧爾嘉.朵卡萩一個「房子」做她的「身體」,保護著她的「靈魂」,讓她能創作出這樣偉大的小說。

夢,使人在時間上的漫遊中找到自己的家

這部小說中真正的主人翁是夢。夢掩藏著人的生存意義。夢成了小說中反思的中心,每隔幾頁我們就能找到有關夢的描述:白日的夢,夜晚的夢,網路上的夢。對書寫在網路頁面上的夢的節錄,屬於書中最重要的片段 之列。讀《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讓有時候嗜睡的我沒有了罪惡感,有時還會酖於夢境,渴望「夢使人深深植根於生活,使人在時間上的漫遊中找到自己的家。夢給人提供對各種現象的詮釋,釋放進行自我剖析的 激情,引導讀者走向榮格提出的『情結』概念。」

余英時先生曾說 :「我在哪裡,中國就在哪裡」。一點都沒錯,一個偉大作家的靈魂,是一個國家的靈魂的「複製品」。每當我聽到女兒彈奏蕭邦的鋼琴曲,我就想到這位鋼琴詩人及他所處的國家與年代;幾年前,台灣譏笑留學波蘭學醫的台灣學生叫「小波波」,醫院和台灣的醫學生排斥他們、輕視他們,我就感到悲哀。這些心胸狹窄的台灣人,他們可能不知哥白尼(Nicolaus Copernicus, 1473-1543)是哪裡人,沒有這個波蘭人,世人不會知道太陽是宇宙的中心呢!其他的科學可都要埋在地層裡,冒不出芽呢!更生活一點說,你今天可以坐飛機到處旅遊,都要先感謝這個波蘭人。

孕育一顆美麗的靈魂,需要甚麼條件呢?

讀《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不可能不想到台灣。台灣的歷史也不容易啊!從做為南島語族的中心,接待這些講著1,300種不同口音的外國人,給他們歇息、補給與安慰;歷經三國時代的吳國閩人統治數十年、新羅大韓民族統治數百年、明朝漢人統治百年、西班牙統治16年、荷蘭人統治38年、鄭氏王朝統治22年、清帝國統治211年、日本統治半世紀。這些都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丙丁的破碎的對話和腳步嗎?為什麼就出不了一個像奧爾嘉.朵卡萩這樣的作家來述說這個島國的美麗與哀愁呢?

要孕育一個這樣充滿想像力、蘊藏歷史力、又慈愛、又悲憫的美麗的靈魂,需要甚麼條件呢?也許說不上來。沃土不見得開出美麗的花朵;惡土也不見得見不到一冽清泉。或許我們只能等待歷史之神,突然的召喚,有一個埋在土裡的種子忽然醒來,一滴聖水正好迎面落下,來述說美麗之島的故事。

(作者鄭春鴻明年春天將在松山社區大學開設一門課「生命故事創作班」,有興趣的讀者可以進入課程介紹網頁了解。報名電洽松山社大02-27475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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