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取香港特首真普選的佔中行動,今天進入第5天。香港專上學生聯會發出最後通牒,要求特首梁振英今晚前下台、收回中國人大對特首普選的決定。若2項訴求未獲回應,將升級「佔領」港府各機構大樓。港府消息人士則稱,梁振英「絕不會辭職」,港府願與學生會面,但須在合適環境和地點舉行、不設任何前提、以共同解決問題為目標。雙方仍無交集,形勢詭異難測。
和平佔中行動惡性發展,港府必須負完全責任。此事如何收場,全在北京一念之間。解鈴還須繫鈴人,要戰要和,球就在北京手上。熟悉北京治理思維人士認為,習近平上任兩年來,面對各種抗爭,態度強硬,從未退讓,預料對香港民主抗爭也不例外。接下來,只能看北京會在何時、以何種形式出招。一個極端的可能,就是宣布戒嚴。情勢果爾如此發展,無疑將是香港的大悲劇。香港的民主,正被推下無底的斷崖。
中國傳媒一改連日來的低調沈默,開始拉高分貝,痛批佔中沒出路,注定死棋。指控佔中人士破壞法治、操弄政治、顛倒是非。中國傳媒及香港親中媒體對佔中行動無情撻伐,印證專家的觀察並非無的放矢,也顯示中港和解之路,依然險阻重重,令人憂心。
整起事件的導火線,發生在學生結束罷課行動,轉進港府總部大樓外公民廣場,準備長期抗爭,獲得佔中團體支持,號召民眾前往聲援。警方遂在港府總部外頭拉起封鎖線,企圖切斷學生與民眾匯流。在阻擋民眾湧進的過程中,警民發生拉扯推擠,衝突隨即爆發。警方動用警棍、胡椒噴霧、橡膠子彈、催淚瓦斯,壓制手無寸鐵的民眾,拘捕學生領袖,到學生住家強行搜索,手段粗暴,超出執法比例原則,激起民眾抗爭怒火。
必須質問的是,既名為「公民廣場」,不就是為了提供公民使用?既然如此,則學生進到廣場,究竟觸犯何罪?民眾前往聲援,又觸犯何法?警方動用各式各樣鎮暴武器,對付和平示威民眾,造成九七以來最嚴重的暴力鎮壓事件,國際輿論為之沸騰。一個崇尚自由、法治、人權的繁榮之都,一夕之間淪為風聲鶴唳、血跡斑斑的兇惡之地,到底是港府執法無能所致?還是北京授意攻擊?
北京為推銷「鳥籠」政改方案,動員各種力量,爭取港人支持。中國人大委員會的領導幹部,分批接見香港各界代表,赴港舉辦多次說明會,加強宣導溝通。習近平更親自接見香港頂級富豪團,強調北京治港基本方針。更別提中聯辦在香港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進行大量政治工作,遊說港人支持政改方案。
令人不解的是,北京寧花費時間、金錢,和三教九流交換意見,卻獨把民主派人士摒棄在外,視為不祥之物,當成化外之民,迫使泛民派藉佔中申張民意,表達訴求,向政府施壓。泛民派及學生團體所提主張,都是體制內的興革意見,縱與官方立場有所分歧,也只是內部意見之爭,絕未升高至敵我矛盾程度。但北京動輒指控泛民勾結境外勢力,亂扣別人巔覆國家罪名,誠為不可承受之重。
佔中行動最終揭竿而起,與港府及中國人大常委會漠視民意,強行通過鳥籠政改方案有關。民主派主張人民及政黨都可以提名特首,但北京堅持特首只能由提名委員會提出,人選必須符合「愛國愛港」條件,形成「港人投票,選出北京欽定人選」的奇特現象,被民主派譏為「假普選」。
港中衝突引爆點尚可回溯到今年六月,國務院發表「香港一國兩制實施狀況白皮書」,強調北京對香港有全面管治權,香港僅享有地方事務管理權,「香港享有多少權力,在於中央授予多少權力」。中國人大常委會擁有對香港《基本法》的解釋權、可以修改香港行政長官及立法會選舉辦法、對香港立法機關制定的法律也擁有監督權。白皮書也首度將特首人選必須「愛國愛港」納入官方文件。
在政改方案公布之前,北京發布白皮書,對港府及港人權利限縮,讓港人對「一國兩制」幻想破滅。北京在敏感時刻推出白皮書,導致香港內部衝突加劇,猶如提油救火,引起種種揣測,包括中南海治港政策出現雜音,涉及高層權力鬥爭,江系人馬存心製造動亂,讓習近平窮於應付。無論如何,港人對白皮書感到不安,心生不滿,已是不爭的事實。北京是否藉機挑撥社會矛盾,做為打壓香港民主的合理化藉口,則為另一觀察重點。
從白皮書、鳥籠政改到警力鎮制、親中媒體殺伐之聲,可見北京態度強硬,也讓人對香港前景難以樂觀。北京如何為和平佔中事件定調,牽涉香港前途、兩岸關係、內部改革,甚至中國與地區及周邊國家的互動。這也是為什麼和平佔中受到全球矚目,紛紛表態發聲的原因。台灣朝野自應抱著唇亡齒寒的危機意識,以具體作為,聲援港人爭民主的行動。
此時此刻,北京若想要找下台階,就應主動邀約民主派及學生代表,雙方誠心對話,主動調整政改方案,注入更多民主元素,例如,可以在特首提名委員會中讓出半數以上名額,由公民直選產生;以及在2020年的立法會選舉中,減少易被操控的功能組別名額,增加公民直選席次,透過穩健改革,讓港人民意獲得抒發。此雖非最佳方案,也未必為民主派接受,但至少展現溝通誠意,及對民意的尊重,讓雙方對話產生交集,有助於緩和緊張情勢。這一切,正考驗北京的智慧。
港台同樣受到中國因素衝擊,從價值同盟的立場,或民主緩衝的角度而言,港台民主其實是「命運共同體」。香港民主前景禍福吉凶,台灣自當寄以關切。台灣領土、主權獨立於中國管治之外,大陸化的影響沒有香港顯著。台港澳三者當中,香港與北京政府的對抗最直接,從而提供台灣一個民主的緩衝帶。一旦香港民主倒退、內地化,國際不再關注,任由中國宰割,台灣就會被推到對抗中國的第一線。香港完全被消化,台灣就是下一個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