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制裁摁不下普丁的頭顱
廖天琪：這次的金融制裁是破天荒的厲害，通過金融SWIFT的制裁，國際社會把俄國的外匯、還有黃金全都凍結了。
田牧：俄羅斯準備打這一仗，據說事先就把黃金從美國運回去了。普丁這人很狡猾，杜金早就為普丁預謀了這場戰爭，面對制裁，普丁一邊摁著黃金，一邊關閉股市。我現在提供一個重要信息，俄羅斯遭遇制裁以來效果怎麽樣？我們一比較就知道，2月22日，開戰之前一個美金是78.39盧布，到今天為止，一個美金是80.29盧布，基本回到了原來的價位。而且還有幾個次要經濟信息，匈牙利表態：用盧布購買油、氣，因為匈牙利能源全部依靠俄羅斯。義大利買進1000萬歐元價值的盧布，梵蒂岡也買進了1000萬歐元的盧布，他們表示：盡管這麽買也不會迫使盧布上升這麽多，關鍵是華爾街也在參與買進盧布。華爾街一參與買盧布，就把盧布重新抬上去了。他們判斷的依據是：拜登一再表示停止俄羅斯油、氣進口，但是6天前公布的消息，美國以48%的增幅買進了俄羅斯的原油。我估計這是國家體制問題，中國的集權政府，習近平說停就停。但是美國是私人自由經濟，資本家們才不管拜登政府怎麽說，那是你政府的事情，私人老板的貿易經營，政府很難插手和干預，這些老板一手買進廉價俄羅斯原油，一轉手就高價賣給了歐洲，賺得盆滿缽滿。所以這個金融制裁，實際作用沒有發揮出來。
萬潤南：確實經濟制裁只能是為輔，這就好比加味菜，真正要解決的問題還是戰爭。
廖天琪：「國家破產」的概念，是2002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出來的，是指一個國家對外資產小於對外負債，即資不抵債的狀況。一個國家如果不能按時償還債務，已經處於「破產」狀態。那麽俄羅斯主權債務違約，就意味著處在「破產」狀態。
田牧：國家「破產」有個專門界定。2002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就編訂過主權國家破產方案，但是這麽做目的，不是為了剝奪某個國家的主權，而是建立一種「破產保護」的國際金融機制，讓那些負債累累的國家得以申請「破產保護」，並使債務國能夠盡快走出危機。國家畢竟是一個有領土和主權的主體，現在也不是殖民時代，所以沒有哪個破產國家會被收購。俄羅斯經濟欠佳，但是它具備兩大資源，一是油、氣，二是糧食，那就輸不了，至多是過苦日子而已。時下，俄羅斯與印度、中國等國家，推進盧布、盧比、人民幣的支付機制，但由於盧布匯率波動較大，盧布和盧比結算，可能需要使用人民幣作為基礎貨幣。
萬潤南：天琪剛才你提出的一個問題，就是油、氣在整個過程中，你比方說，什麽重創了俄羅斯經濟，金融制裁如何了？西方媒體一片這種聲音。但是呢，我還聽到另外一種聲音，那是一片給俄羅斯叫好，說普丁高招，必須用盧布來買油、氣，一下子就緩和了金融制裁，其中提出的一些證據，金融危機例子，像前蘇聯，或土耳其，或者最近的黎巴嫩等，他們的國家處於「破產」狀態，他們的貨幣大幅貶值和萎縮，只是原來幣值的1%，而俄羅斯盧布對美元的比價，從開戰前的1美元兌83盧布，到今天的1美元兌82盧布，這叫制裁有效果嗎？這就是沒有效果。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中國一直在講這個觀點：制裁解決不了問題，我不說中國這個說法對不對。有一點，美國對伊朗制裁，對北朝鮮制裁，對委內瑞制裁，對古巴一直制裁著，對這樣的小國這麽制裁，它們起碼還都存在，都活著吧，更何況俄羅斯這麽大的一個體量，還有全世界誰都缺不了的能源和糧食，你對它制裁，怎麽能夠起作用？如果說這個制裁是有效果的，這個效果是什麽？就是全球化結束了。前蘇聯解體以後，整個世界從冷戰轉入全球化，這場戰爭徹底撕裂與結束了全球化進程，又回到了新冷戰，或者說冷戰2.0版。所以兩個陣營基本上已經改名了，這兩個陣營怎樣呢？兩邊的骨幹很明顯，美國五眼聯盟，加上日本、歐洲當中的一部分。為什麽說一部分，歐洲有新老歐洲之分，老歐洲國家比較矜持，德國、法國、義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都明白，在歐洲家門口這麽折騰，對誰都不利，只是不敢言而已。新歐洲也不是一脈相承，分為絕對反俄羅斯的與絕對支持俄羅斯的，比如匈牙利、塞爾維亞就是支持俄羅斯的。
我很注意匈牙利的選舉，他們這回不是一般的說勝了，而且是大勝。歐爾班·維克托（Viktor Orbán）勝選後發表演講的時候，語氣很誇張，說我們得到了多少多少，對手只得了多少多少，我們的成就從月球上都能看到，然後自己還解釋一下，起碼從布魯塞爾是能看到的。也就是說整個歐洲都看到了我們的成功。其實他們在整個選舉當中，就是一條，我們就不參加制裁俄羅斯，我們就為匈牙利人民的福祉，而且他們競選的口號是，「你們要選對手嗎？那你們去看看烏克蘭，你們選擇他就是選擇烏克蘭，你們願意嗎？你們選擇我，就是選擇我們現在這樣的一種安定感、和平的、富足的生活。」歐爾班就是這麽簡單，也就這麽投票。
匈牙利的選舉，由主張不參加制裁俄羅斯的歐爾班·維克托（Viktor Orbán）勝選。圖／擷自BBC新聞影片
現代戰爭的「信息與媒體」
廖天琪：談談媒體的話題吧，我的想法是，媒體似乎也成了戰爭延伸的平台，或者是直接參戰了。
萬潤南：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覺得媒體特別是互聯網，那些網絡直播、自媒體平台，還有「抖音」、「字節跳動」等，在整個俄烏戰爭中，在新聞傳播上，都起到了比傳統傳媒更大的作用。甚至有人說：「『抖音』把戰地記者直接給廢了」。因為每一個在當地的人，都可以起到戰地記者所能夠起到的作用，而且內容還豐富，又有形象又有講解。我這些日子，天天在看有個叫奧德賽小夥的現場直播，「看，警報響了……」；「你看坦克……」；又有所有的畫面，而且還有當地的生活狀態，什麽超市等。
有一點，西方媒體也好，俄羅斯媒體也好，在戰爭期間，實際上它的新聞都是只報一方面，只報對自己有利的，這個也可以理解，在打仗期間妖言惑眾，要殺頭的。新聞媒體也同步同樣，這裡面有個政治正確的問題。所以好多人真正的了解狀況，還是通過這些自媒體，老百姓自己本身所拍的那些視頻。你比方說有一個視頻，許多烏克蘭人衝著俄羅斯士兵，喊著讓他們回去，俄羅斯士兵只敢朝天放槍。像這樣一些傳播的東西，很多基本上是一種實況。當然了這裡頭也有問題，有的自媒體為了博流量、博眼球，編一些假的東西穿插在裡頭，真真假假，甚至把好多電腦遊戲裡的場面也嫁接進來。所以現在的新聞媒體，實際上也是一場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也是網絡戰嘛。包括俄羅斯的一個什麽青年報，自己公布自己死亡了多少人，後來說這實際上是駭客進去以後，用它的平台傳播了這樣的一些信息，這個也是一個新現象。
總的感覺，這次戰爭實際上給我們開了眼界，現代戰爭怎麽打？俄羅斯不光是在發動這次戰爭的動機、意識形態上、地緣政治上存在著觀念落後。怎麽打、怎麽進行這場戰爭？它實際上也很落後，實際上人家現在不跟你爭一時高下……，是對你的關鍵人物進行斬首。俄羅斯可能在近代的大戰來說，都沒有像這麽一開始，不到一個月就死了那麽多將軍，這個比例實在是太高了。實際上在面臨一場新的戰爭——信息戰，還有一點，人家不用到你那個地方去，我搜集你的信息，把所有的東西，包括美國對俄羅斯一定會發動戰爭的這個結論，也是超級計算機根據搜集的信息算出來的。你的後勤調動、你的部隊調動，你的所有部隊與裝備，他都能了如指掌，甚至對你的每一個指揮官，早就定點一直監控著了，所以像這種戰爭，俄羅斯實際上在戰爭觀念上、媒體宣傳觀念上都落後了。
廖天琪：俄羅斯對自己人民的宣傳，與中國是一樣的。他們善於發布假新聞，甚至比中國還嚴重。只要與政府意願不相符的，必然鎮壓與清算，罰巨款、判重刑等。俄羅斯媒體至今針對俄軍入侵烏克蘭不允許使用「戰爭」一詞，只能說是「特殊軍事行動」，簡直荒謬絕倫！
中國與俄羅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你們大概也注意到了，最近中國展開大內宣，對歷史虛無主義的反對和批判，搞了一部數集的蘇聯解體宣傳影片，事實上是替普丁站隊、宣傳，中共把普丁捧上了聖壇，推崇成大英雄，在這方面中國與俄國完全是在表演雙簧一般。
萬潤南：現在這個兩邊的陣營很分明，一個是民主自由、有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的民主政體；一個是專制、媒介控制、剝奪人的基本權利的專制統治。現在是按價值觀、社會制度，涇渭分明、分道揚鑣，它將分別成為兩個半球，所以說實際上「全球化」現在變成了兩個「半球化」，分離脫鉤對立，但是會有相當一部分遊離在兩個半球之間。
「半球經濟」走得通嗎？
廖天琪：「半球經濟」可行嗎？為了生存需要，只能是一分為二。一部分遊離國家，不是說它一定站在專制獨裁這邊，而是利益驅使，你看亞洲有很多這樣的國家，它們根本就不站隊，而是圍著利益轉悠，站在俄羅斯一邊，並不是說就是支持專制獨裁，而是出於自身的利益，為了守護利益。
萬潤南：這些國家大多數也是威權主義，所以這也是很鮮明、很明確的。
田牧：「達沃斯論壇」創始人克勞斯·施瓦布在最近出版的新書《利益相關者》中指出：新冠疫情再一次凸顯了股東資本主義已經過時，當下世界需要一種更可持續發展的全球經濟模式。問題是全球經濟顯然是走到了盡頭，「半球經濟」會發生什麽？
廖天琪：最近中國在幹什麽？習近平政權非常狡猾，就是不作聲，不發表意見，世界各國怎麽相逼相迫，中國就是三緘其口，只顧忙於穿梭外交。最近中國與印度修好了，印度現在選邊站在俄國那邊。中國又與伊斯蘭國家拉近關係，這個非常明顯與突兀，中國到底要做些什麽？還包括與阿富汗塔利班那些人都還親熱來往，是否在拉攏籌組「半球經濟」的格局？
萬潤南：天琪講得很好，歸結起來都是在拉幫結派。你看美國人搞了一個「AUKUS」，然後「4國機制」，又是「五眼聯盟」，又是「北約」、又是「歐盟」，整個來說，美國也是一層一層的。最核心的可能就是「AUKUS」了，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三個鐵兄弟，另外兩個比較不那麽堅定，加拿大和新西蘭，然後再擴大到想把印度、日本拉進來。顯然他們是拉不動印度的。
某種意義上來講，俄羅斯的外交也是長期耕耘。我們比方說中國跟巴基斯坦，中國人稱「巴鐵」。實際上印度對俄羅斯來講，印度也是「印鐵」，為什麽呢？因為在印度最困難的時候，俄羅斯一直是跟它站在一起的。當印度與巴基斯坦開始對立的時候，美國是支持巴基斯坦的。為什麽季辛吉訪問中國，要繞道巴基斯坦轉飛去中國呢？就是因為巴基斯坦和美國有這種特殊的關係。我們需要看清這盤棋局，普丁是主導者。這麽說吧，如果真的俄羅斯、中國、印度、伊朗、還有中東那些石油國家，還包括東南亞那些看風派，這個半球不小哦，從疆域、人口、資源等方面看，遠超過另一個半球。
所以我說「半球化」，應該是一個好點子，好在哪些方面呢？
1、能夠避開戰爭，是避戰的好辦法。在這個偌大的地球與世界上，既然大家過不到一起，合不在一起，那就重組而分著過。而且兩個「半球化」世界都可以過得很好。
2、從兩個「半球化」的資源展望，我不覺得存在任何風險。能源、燃料、糧食、各種礦產與資源等雙方都不缺。西方半球有美國、加拿大、澳洲的礦產資源，美國的糧食很豐富，可說是世界之最。東方半球有俄羅斯，加上中東，資源也不缺，俄羅斯是歐洲著名的糧倉。兩邊似乎是上帝天造地設的，即便發生資源短缺現象，兩邊都能自行合理調配。
3、從兩大陣營的制造能力來說，雙方中高端制造能力都具備。倘若細論，西方陣營顯然略高一籌，但東方陣營中國現在「正是春風得意時」。不過在杜金的「大陸帝國」藍圖規劃中，中國是搞經濟，掙錢給眾兄弟花。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2021年中國製造業占據全球制造業32.4%，這個數據什麽概念呢？即是美日德韓4國製造業之和。
這樣細細梳理，「半球經濟」的世界，似乎沒什麽問題。
俄烏戰爭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可能是讓「全球化」變成了兩個「半球化」。示意圖／擷自DW新聞影片
兩個「半球經濟」的對壘
萬潤南：但是我有一個顧慮與看法，表面上，這種控制能力和集權體制的「半球化」，好像比較有效。但是最終我還是認為不行。因為在第一次冷戰時期，社會主義陣營和資本主義陣營，對於以蘇聯為首的這個陣營，歷史已經作出了結論。
現如今還是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眼下是蘇聯變身俄羅斯陣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中國在這個陣營裡還真當不了頭，還得是俄羅斯當頭。按照杜金的理論，按最簡單的國與國關係來說，俄羅斯與越南的關係，與印度的關係，與中東那些國家的關係，中國都不如俄羅斯，包括中亞的幾個「斯坦國家」，所以在這個陣營裡，俄羅斯還是老大。那麽俄羅斯的專制陣營與以美國為首的民主陣營，如何進行對決和博弈？
這樣的格局，拜登也說過了：21世紀，是民主與專制的較量。他還強調：面對美中競爭，當前美國和自由世界面臨的挑戰是民主與專制的制度之爭。
廖天琪：我覺得中國是非常狡猾的，你看它這個「一帶一路」，並沒有按照拜登的「民主與專制」來對壘，他們是否在玩中國傳統文化牌的那一套？記得元朝的《我儂詞》嗎？「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男女兩情是這樣的關係，國與國的交往與合作，難道不是這樣的關係嗎？
我們現在細細體會一下「一帶一路」，中共才不分「民主與專制」的陣營，把所有的這些國家，南半球、北半球、東邊西邊全部拉進去了，將合作和友誼深入到類似於「你儂我儂」情感中去了，還如何區分陣營？又如何博弈和對決？（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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