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陳碧娥
人稱「黃媽媽」,原本是後山花蓮的一位家庭主婦。1995年,由於大兒子黃國章在軍中離奇落海死亡的事件,她的人生就此改變,踏上了尋找真相、對抗軍方、爭取軍中人權的漫長路程。23年來,她持續接受軍方以及家屬的委託,協助處理軍中人權事件,希望能夠改善軍隊封閉、保守的環境。
作者 李儒林
從事媒體工作逾廿五年,於中廣、民視、華視、中視、三立等電視台擔任記者、製作人及主管,主責國會、黨政、軍事路線。另曾任客家電視新聞部經理、台長,世新大學、中央大學兼任講師,現任職於公共電視。出版《史瓦洛的飛行日誌》、《披風少年》等兒童文學故事(國語日報牧笛獎),公暇之餘創作新詩,尚未集結成冊。
李儒林自序:有些路還是要一個人走
對你而言,她是一個失聯多年的朋友,一位對兒子離奇死因耿耿於懷的母親;有人對她敬而遠之,就怕和她打交道,但在軍中暗黑角落裡卻有更多人需要她。究竟要多長時間,才會讓她忘記失去兒子的傷痛?一輩子吧?也可能一輩子都不夠;她哪來的能量去衝撞體制?不知道!因為她的能量大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控制、極限又在哪裡?
23年前(1995年6月9日),提前服役的長子黃國章登上南陽艦出海沒多久突然「被失蹤」,六天後,對岸福建籍漁船將國章遺體打撈上岸,一夜之間「逃兵通緝」變成了「因公殉職」。後山的親友希望她節哀順變,然而,她無法「節哀」,更不甘於「順變」,接下來的一舉一動反而都在試著「改變」,改變長久以來被忽視的軍中人權問題。
那時,你才是初出茅廬的記者。
同年底,台灣正值第3屆立法委員選舉,加上隔年就是首屆總統直選(當時,正副總統與立法委員選舉尚未合併);因此,年底立委選舉不僅被視為總統大選的前哨戰,更攸關各政黨實力消長與權力重新分配。總統直選後,緊接著啟動「凍省」(台灣省虛級化、停辦省長及省議員選舉)以及「行政院院長由總統直接任命,不須經立法院同意」的第四次修憲工程。若不是浮動的政治時局與詭譎的朝野氛圍,讓她不斷有機會以行動抗爭獲得媒體關注、搏取版面,否則國章的冤案一樣石沉大海。
長期以來,軍方一直是外界無法了解、監督,甚至被形容為「紙包得住火」的單位,選擇揭露或者隱藏全都在軍方的一念之間(最後多半選擇了「隱藏」)。23年來,她沒有一刻不在為追求國章死因的真相奔走,也沒有一刻不在協助軍中弟兄姐妹、家屬調處一樁樁軍中人權申訴案件。
你不禁想:如果,近四分之一世紀以來,台灣的「軍中人權」能夠被彰顯以及獲得些許保障,那麼社會都不該忘記這是一位19歲的年輕小伙子用生命換來的,更歸因於一位隻身拉開窗帘、讓陽光灑進來的平凡母親。
老一輩的人常說:當兵是把孩子送給國家,孩子若能平安退伍就算是撿回來的。在那個年代,「因公殉職」,或者「意外身亡」,都被視為當兵必須承擔的正常風險。但事實如何呢?有多少是外界無法、也無從了解的。因此,你寫這本書的目的並不是扒糞,讓軍方蒙受負面形象,而是希望各方正視軍中管教的問題,唯有如此才能保障軍中人權,讓軍隊走向正常化。
「我會消失一陣子,去淡水紅樹林海邊吹吹風,有事晚點再聯絡。」
寫序的這一天傍晚,她傳來一通簡訊;吹吹晚風、一個人靜一靜,已經成為她最近的生活寫照。
獨自承受「家敗兒亡」的橫逆,勇於衝撞暗黑體制的她被封為「鋼鐵媽媽」,但堅毅封號的背後所付出的代價可不小。先不論軍方是如何看待這位「打蛇掐七寸、飆罵不眨眼」的母親,和個案家屬間的互動才是她畢生都在學習的功課。是個性使然吧,加上面對不同個案自有不同的處理模式,她介於軍方和家屬之間常常因為誤會、嫌隙搞得兩面不是人;她從不奢望案件告一段落後,就此「綠楊宜作兩家春」,相反地,合則來,不合則回到各自生活常軌,誰都不欠誰。
你想,這個時候的她應該又發現了一條羊腸秘徑,寄情於山水、花鳥之間,再過幾小時,你會在她臉書上看到野鳥覓食、日落月升、潮汐往復的貼文,她形容這樣的自己簡直是「玩物喪志」。但你清楚,這個時候的她並不是單純想要獨處或不被打擾,因為,有些路還是要一個人走……
黃思蔤以黃媽媽的女兒身份寫下推薦序:她不是我媽。圖/玉山社提供
黃思蔤以黃媽媽的女兒身份寫下推薦序:她不是我媽。圖/玉山社提供
內文摘錄 :第2通空軍彈藥失竊爆發集體刑求逼供案
1999年9月14日,黃媽媽才首度獲聘成為國防部官兵權益保障委員會諮詢委員,沒想到,半個月後就有案件「上門了」。
「黃媽媽,被關的小朋友都是被刑求的,你快點去救他們……。」
某個下午,黃媽媽騎著摩托車前往立法院的路上,接到一通電話,只短短說了幾句話隨即掛斷。
10月初,空軍桃園基地相繼發生兩次彈藥失竊案,短短1天,10月4日就有「好消息」。軍方聲稱掌握5名「重嫌」,包括當天衛哨羅樟坪、彈藥補給兵蘇黃平、駕駛兵王至偉等三位役男,以及涉嫌人「自白」供出的民間人士練忠和(即蘇黃平二姐夫)和一名16歲的華姓少年。
黃媽媽直覺:「水鬼塞涵孔」(閩南諺語,隨便抓個人塞滿坑洞,亦即找個替死鬼充數),軍方一定會找階級小的出來頂罪。
時間:1999年10月初
地點:空軍桃園基地
事件:
I.十月三日:B彈藥庫側門遭油壓剪破壞,T65 突擊步槍8,960 發(共八箱)穿甲彈失竊。
II.十月十一日:L彈藥庫遭破壞,防紅外線火焰彈60枚、空用外載拋棄用起爆管炸藥包22 包、練習用手榴彈17枚,及彩色發煙手榴彈22枚失竊。
半信半疑的黃媽媽還不知要如何查證此事,只好先致電國防部長唐飛,希望查案過程不得有不當刑求情形發生,當下也獲得了部長承諾將展開內部自主調查。
已經掌握5位涉案嫌疑人的軍方深知:人是抓到了,但獨獨缺「證據」,否則就能儘速宣告破案。
於是北區軍事檢察署提訊3名役男「模擬」當天的作案過程:駕駛兵王至偉負責關掉彈藥庫探照燈,蘇黃平、羅樟坪將子彈運到軍車上,載到基地外圍彈藥庫,再由民間人士練忠和接應,載往他處……。然而,這所謂的「犯案過程」全是憑空捏造的,自然沒有一個人能實際「供出」贓物—失竊彈藥的確切流向。
調查還在偵辦中,國慶日的隔天又發生第2起失竊案,這次失竊的彈藥包括火焰彈、起爆管炸藥包、練習用手榴彈,及彩色發煙手榴彈。
「人都被關了,竟然還可以同地犯案?很明顯,他們肯定是被刑求了。」
黃媽媽這麼想的同時,也登門拜訪監察委員趙昌平,請監察院國防及情報委員會在調查空軍桃園基地彈藥失竊時,務必要注意專案小組是否刑求、讓涉嫌人屈打成招。
一天半夜12點多,黃媽媽家中的市內電話響了起來。相當疲累的黃媽媽原本打定主意不想理會,沒想到電話鈴聲一直響個不停,彷彿還愈響愈大聲,這肯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黃媽媽,刑求是真的,但不暪你說,我是想借你的手,砍砍囂張的保防官,他們『掌
控』所有案情發展。」
這頭的黃媽媽想再多問什麼,對方立刻掛斷了電話。
專案小組都已經大動作偵辦調查,基地彈藥卻一再失竊,這肯定是「內神通外鬼」的典型案例;但誰是內神?誰又是外鬼?黃媽媽決定自己到基地走一遭。
某天傍晚,黃媽媽偕同友人到占地3千公頃的空軍桃園基地週遭「地毯式」散步,為了避免哨兵起疑,一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這才發現基地有部分區塊和民地重疊,毫無衛哨管制;別說貓狗可以來去自如,就算是個成人也只消側個身就能進出營區。
這樣的情況,自然無法排除內應通報消息後,由外鬼潛入偷竊的可能。
汪怡昕推薦序:誰是孤軍(紀錄片總導演:少了一個之後——孤軍)。圖/玉山社提供
汪怡昕推薦序:誰是孤軍(紀錄片總導演:少了一個之後——孤軍)。圖/玉山社提供
汪怡昕推薦序:誰是孤軍(紀錄片總導演:少了一個之後——孤軍)。圖/玉山社提供
目錄
推薦序遲來的道歉─那些「黃國章們」的故事何榮幸
推薦序誰是孤軍汪怡昕
推薦序她不是我媽黃思蔤
自序有些路還是要一個人走李儒林
第1通無法改寫劇本的人生
第2通空軍彈藥失竊爆發集體刑求逼供案
第3通集體脅迫致使中士以電線自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