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間,一個冷冰冰的早晨,支持敘利亞總統阿薩德(Bashar al-Assad)的政府軍,所發動的一系列空襲行動,瞄準當地北部的一所戰地醫院。一朵朵爆炸蕈雲從建築物上方竄升開來,醫療人員隨即蜂湧而至,趕在傷患被飛落石塊以及傾倒路樹掩蓋之前,手腳並用地連攀帶爬,奮力搶救倖存病患的危殆性命。英國《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9月3日一篇名為「瞄準敘利亞醫生的戰爭--終極野蠻」(The war on Syria’s doctors--the ultimate barbarity)的專文,用戰地記者筆法,栩栩描繪長達5年餘,敘利亞內戰造孽的人間煉獄景象。
悲劇並沒有就此結束,40分鐘過後,戰機群繼續在空中徘徊(看不清是俄羅斯或敘利亞的機種),重新搜尋目標,瞄準工作中的醫療人員,投擲炸彈;導致25位市民命喪黃泉,其中8位是醫務人員。不過,猙獰的攻擊獸性,還不知就此饜足,戰機群持續追蹤,運送傷患前往北邊3哩外,戰地醫院的一輛輛急馳救護車,並將導彈瞄準醫院的入口處;10分鐘過後,投下另一顆毀滅性炸彈。援助這家戰地醫院的敘利亞美國醫療協會主席艾哈邁德.塔拉克吉(Ahmed Tarakji)表示:「轟炸者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正在進行慘無人道的戰爭犯行。」
如用委婉詞彙來描繪這場戰爭的攻擊行動,或可稱之為「雙擊、三擊」;這類中性字眼,卻無法掩蓋敘利亞戰爭,「焦土戰術」的摧殘惡行。敘利亞政府軍顯然一再鎖定,學校、麵包店以及市集,做為攻擊目標。
悲慘景象繼續蔓延,當地醫院已淪為「死域」;從2011年內戰至今,總共有265處醫療機構,遭圓桶炸彈、大炮,以及空襲炮彈摧毀。8月間的死傷人數創下5年來的最高紀錄,包括醫院、戰地診所頻遭炸彈、導彈擊中,平均每17小時就有1次轟炸發生。專家們的評估驚人發現,人類有史以來的戰爭,從沒有像這場敘利亞內戰一樣,「系統性瞄準」醫院以及醫療人員。
誰讓醫院淪為人間煉獄?毫無疑問,人權組織、聯合國官員以及透過紀錄影象,皆可知道蓄意攻擊元兇,來自敘利亞政府軍,以及俄羅斯支持者,他們對醫院發動逾9成以上的攻擊行為。「這並非表示,過去其它烽火戰區,包括阿富汗、葉門、索馬利亞,以及蘇丹等地,沒有發生醫院遭炸毀事件;而是以救人為第一要務的醫院,竟成了阿薩德政權,竭力亟欲摧毀的首要對象」,蘇珊娜·瑟金(Susannah Sirkin),這位來自紐約的人權團體醫師,在其「敘利亞暴行編年史」紀錄中,提出上述觀察。
死神墳場
針對敘利亞反抗軍的佔領區,阿薩德政權窮盡一切手段,百般荼毒煎迫,使其無法適合人類生存。這是傳統的「反叛軍伎倆」;相較於毛澤東在中國提出的游擊戰原理,要像魚在大海般行蹤飄忽四處游走;阿薩德則使出「跪下或餓死」(kneel or starve)的焦土手段,做為反制,讓反抗軍魚兒們無處可游。
阿薩德的荼毒策略奏效了,就在反抗軍遭包圍的阿勒坡(Aleppo)城東,這個敘利亞的最大城,目前猶如處於「地獄深淵」;區內原來的醫院,超過1/4不再營業,啟動電力供應的燃料亦呈匱乏。當空襲轟炸擊中血庫或氧氣筒之際,病人只能活生生等死。阿勒坡東城,是個擁有30萬人口的城市,如今的醫師數目少於35人,許多醫師或逃離、受折磨或遭殺害。臨近阿勒坡,一處4萬人口的小城鎮馬達亞(Madaya),只剩2位牙醫,1位獸醫,還在繼續提供醫療服務。
1位服務於阿勒坡東城的小兒科醫生哈登(Dr Hatem)表示,對醫院發動攻擊,在於製造恐怖氣氛;該城市遭包圍期間,大家人人自危,沒人願意捐血;大家只求自保。許多民眾害怕前往醫院,因為擔心很可能遭到轟炸。
反抗軍的抵抗慘劇時有所聞,以大馬士革近郊的德拉雅(Daraya)為例,該佔領區抵禦了4年,才在8月26日被迫投降,並被發現有些民眾,在圍城期間靠吃青草維持生命。就在德拉雅投降的前1週,阿薩德政府軍,還對當地唯一的倖存醫院,發動燃燒彈攻擊,讓其付之一炬。據說阿薩德本人,早年曾經自學醫術,一心想拯救病人。
對於敘利亞反抗軍佔領區內的醫院,每日遭到轟炸;西方醫療慈善團體,一度建設數家地下化「秘密醫院」;另有數家打造隧道,將醫院隱藏於山脈裡面,甚至用洞穴形式來打造病房。不過,建設這類醫院花費太過昂貴,幾乎到了令人望之卻步。
公義蕩然
敘利亞戰爭蓄意攻擊醫院行為,已帶來廣泛負面惡果,國際社會如不加以阻遏,勢必成為未來人類戰爭的「新準則」。戰爭本意應在保障民眾,然而此一拒絕攻擊無辜市民的戰爭法則,在敘利亞內戰,已遭摧毀殆盡。人權團體的代表醫師溫德尼.布朗(Widney Brown)發表譴責看法指出,敘利亞內戰至今,沒有人被究責,沒人被以戰犯論處,公義何在?
對於敘利亞內戰,2014年間聯合國內部,曾提案要求將阿薩德政權及其戰爭的國際同謀者,移送國際刑事法庭(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結果遭到中國及俄羅斯的否決封殺。一些西方團體,目前正發起獨立調查行動,透過國際管轄權,希望將涉及「戰爭犯行」者,繩之以法;不過要逐一調查敘利亞境內,265家遭摧毀的醫療機構,只會是個空泛夢想。
阿勒坡東城僅存的1位神經外科醫生拉米.卡拉吉(Rami Kalazi),表達強烈譴責言論指出:欠缺國際正義,就不能避免報復的反撲。一旦正義不能獲得申張,人們將只相信自己手中握有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