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中壢三寶」指的是中壢的三大名產：花生酥糖、牛肉麵和鐮刀。其中，鐮刀在1950年代曾盛極一時，隨著時代變遷，如今面臨轉型課題。然而這樣的轉變，也印證了台灣經濟發展的軌跡。
在進入機械化時代之前，農業的生產主要仰賴人力與畜力，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鐮刀成為每個農業家戶不可或缺的工具。「鐮刀最主要的用途就是收割，中壢因為打鐵技術的發達，成為風光一時的鐮刀重鎮。」過去曾投入鐮刀產業、如今轉型為農具行的彭元吉刃物第三代掌門人彭政銘介紹道。隨著時代巨輪的前進，鐮刀雖然已經不再如此普遍，但因著曾經風光的歷史，仍成為膾炙人口的中壢三寶之一。
隨著機械化時代來臨，用刀的習慣改變，連帶影響刀具行的發展。圖／彭元吉刃物提供
新街溪水的傳說
中壢的延平路，過去是膾炙人口的「打鐵街」，數十家打鐵舖群聚於此，販售家用刀具、農具、以及最為重要的「鐮刀」。如果要為中壢鐮刀的故事尋找一個起點，新街溪水或許是一個有趣的「源頭」。
新街溪發源於龍潭，與中壢的老街溪並稱為中壢市內最重要的兩條河川。「以前的人說，新街溪水因為富含礦物質，為打鐵提供了很好的條件。」永利刀具行的老闆盧肇進介紹，為了鍛造質地高的刀具，鐵匠會將鋼材加熱之後再將其瞬間冷卻，藉此提高刀具的密度和硬度；而以新街溪水作為冷卻材料的中壢鐵匠們，藉由溪水的礦物質打造出了更為堅硬的刀刃，因此受到全國的歡迎。
「技術，或許才是其中的關鍵。」彭政銘說。現今已無法考究新街溪水是否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因為產出的鐮刀品質優良，中壢在日本時代就成為鐮刀的重要產地，不論是永利還是彭元吉（最早名為「雙元吉」），都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就活躍於打鐵街上的老字號店舖。聚集經濟不僅打響中壢鐮刀的名號，更吸引了大量打鐵師傅和學徒；在匠師們的傳承和交流之下，打鐵的技術因此快速演進，終於使得中壢鐮刀成為一種獨特的品牌。
從日治時代起，新街溪「打鐵街」的刀具品質就已是頂尖水準，甚至外銷國際。圖／彭元吉刃物提供
盛極一時的輝煌刀景
想要鍛造一把鐮刀，背後所要花費的時間和工序其實相當複雜。首先，打鐵舖必須要有好的原物料，在物資缺乏的時代裡，大部分的打鐵舖會回收人們不要用的剉刀，將其作為主要的鋼材。鋼雖然堅硬，但重量過重，因此外層必須以鐵包覆，藉此兼顧韌性和硬度，稱之為「鐵片入鋼」。利用高溫融合之後，還要經過數道的工序，包括：鍛造、塑形、削薄、熱處理、研磨表面、裝上手柄，才能打造一把好的鐮刀。
「中壢鐮刀最大的特色，除了在於它的質地耐用之外，還有許多特殊的巧思和設計。」盧肇進指出，中壢鐮刀最顯眼的特色，就是鐮刀內側的鋸齒紋路。這個紋路能夠幫助使用人更有效率的割稻，也能增加刀具本身的耐用度。在機器和模具被發明之前，這些細小的紋路必須由人工一個一個的鑄鑿，不僅需耗費大量人力與時間，更依賴匠師熟練的技術才能順利成形。
鐮刀內側的鋸齒紋路，可以增加割稻效率、提升耐用性，是中壢鐮刀最大特色。圖／彭元吉刃物提供
「由於全部純手工，每把鐮刀的造型都不太一樣；客人也能依據自己的需求，向師父要求客製化。」彭政銘表示，以前的打鐵師父會鍛造左撇子專用的鐮刀，甚至可以改變鐮刀彎曲的幅度，讓使用者可以在不同的地形中使用。
雖然中壢打鐵街聚集了數十間的店鋪以及上百人的師傅和學徒，想要買到中壢鐮刀卻不容易。「鐮刀最主要的消費者，是那些專門替人收割稻穀的『割稻隊』。」盧肇進介紹，這些苦力通常會提早三、四個月預定一定數量的鐮刀，好在稻穀成熟的季節可以順利上工。為了趕上農忙時節的需求，打鐵舖早在收割之前就必須開始製作鐮刀。「如果到了收割時才要開始生產，絕對是供不應求，所以當時的打鐵舖都是全年無休的。」彭政銘的父親彭清治回憶，除了鐮刀之外，鐵匠們有時也會鍛造家用的菜刀或鋤頭，打鐵街也在大量需求的帶動下，在1950年代來到了發展的高峰，甚至外銷到東南亞等地區。
一把好的刀具，需要鐵匠費時費心的打磨製作才能生成。圖／彭元吉刃物提供
機械化時代的轉型
然而，打鐵街的光景也在戰後迎來了戲劇性的變化，「農具機械化的發展其實有跡可循。」彭政銘指出，二戰期間，日本政府就試圖開發更省力的收割工具；國民政府來台之後，農業機械化的政策也在政府的主導下逐漸落實。大型的割稻機、翻土機取代了傳統的人力和畜力，鐮刀的銷量因此大受影響。儘管政府曾試圖透過政策補貼業者，幫助鐮刀尋找國際市場尋求外銷，但鐮刀業終究無法趕上時代的變化。
現今鐮刀業尋求轉型，希望以不同形式保存中壢鐮刀的歷史。圖／彭元吉刃物提供
1970年代之後，打鐵街的聚集經濟迎來了消散的命運，原本在此的店家也開始思考轉型。永利刀具選擇轉作家庭刀具的工廠，將傳統的製程透過機器標準化，除了生產自有品牌的刀具之外，也接受其他品牌的訂單。彭元吉則是運用既有的人脈和知識，轉型成為農具的批發商。
「人們使用刀具的習慣在改變，小規模的農業、室內的園藝，將會是未來的趨勢。」彭政銘表示，雖然中壢鐮刀不如過去輝煌，打鐵街上的鐵舖們仍持續在尋找其他可能。透過這些創新與嘗試，或許，中壢鐮刀的傳奇將以不同的形式持續傳承。
每把刀完成後，會用鋼印在刀刃上打上名稱。圖／彭元吉刃物提供
※本文轉載自《桃園誌》No：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