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朋友傳來徐道寧教授98歲過身的消息,催我寫一寡和伊相關的往事,作為追思和紀念。
我大學讀清華數學系,大一上第一節微積分課,咁哪知影教授號做徐道寧,全班無人知伊是熊阿虎。大家在等上課之時,時間已經到,無看教授入來,咁哪看著一個若像女工入來擦黑板。黑板擦清氣了,伊徛上講台,開始解釋這門課是要教啥。哇,阮才知徐道寧是查某耶,是眼前這位穿插若「女工」的教授!全班大部分同學攏嘴掩哩,歹勢笑出聲。
阮後來知影系主任李新民和徐道寧是當時推動高中「新數學」的主要策畫人。伊除了開數學課程嘛教阮德文。因為當時學生人數真少,閣攏住在學校宿舍,伊和阮在課外有真濟接觸、話仙的機會。伊有一個後生,雖然呣是清華學生,嘛常常來和阮做伙𨑨迌、臭彈。
有一擺學校請「幽默大師」林語堂來演講,我聽伊彼種所謂「幽默」無什麼深度和智慧,著起來表示我的看法,林語堂頓一下了,應講:這位同學真幽默。聽演講的同學當然攏笑出來,總是,我感覺嘿著是真低層次的鬥嘴鼓而已,捧做「幽默大師」相當過分。徐道寧事後給我講:我認為你批評得閣較幽默!
直白發言氣走余光中
另外一擺是請「詩人」余光中來演講,伊唸自己得意的詩句「乘著哥倫布號的超光速火箭」,會記得是一位物理系的教授,代先起來表示:光速是物理速度的極限,按怎可能有超光速的火箭?徐道寧嘛徛起來反對黑白寫明顯違反科學的詩句。就按呢,歸場進入「寫詩可以黑白寫嗎」的爭論,余光中氣到無講了著離開。
清華增加化學系了後,來了一位留美轉來姓王的少年教授,伊娶一個算微出名唱京戲的某。可能是年輕得意,聽講真臭屁,對學生講話真無禮數,真濟學生對伊逐祙爽。徐道寧嘛有聽著這種無好的風評。
在學校,阮這班是算上高年級的,有一日化學系幾個學生和阮做伙,閣講著這個怹攏逐討厭的教授,我著半滾笑講:好啦,若伊予我遇著,我會將伊擲落成功湖予伊歹看一下。風聲一傳出去,一大堆人攏在等看好戲,連徐道寧著逐古椎,一直給我講,伊要在場看我按怎將王教授擲入成功湖。所以,她有一種愛和學生濫做伙的豪爽個性。
我來美國留學後,徐道寧曾經利用來美國的時陣,特別撥工來找我。她透露講,要來美國進前,清華洪訓導長勸伊呣通來尋我。伊閣講,我初來美國,隨飛去紐約參加台灣民眾大會,並且和彼群變左傾的老同學大辯論吵歸暝的代誌,傳遍清華。
徐道寧所講的訓導長,我大學時代著聽同學講,伊原來是孫立人手下的一位將領,孫立人出代誌後,投靠蔣經國保命。我大二暑假去成功嶺受訓之時,大專院校參訪團來表示關心自己學校受訓學生的狀況,彼日訓導長被安排來我連上和阮做伙呷中晝,我是唯一的清華學生,連長著叫我去坐仝桌。在訓導長和連長的對話,我才知連長過去是青年軍出身,嘛是孫立人系統的軍人,所以對訓導長表現相當尊敬。訓導長意思意思問我營區平常伙食好無,我應講:應該是有夠啦,不過我攏呷較慢,所以有時菜攏予仝桌的兵仔搶了了。自彼日以後,連長調我和伊仝桌呷飯,而且一定等我呷飽了,伊才離開。彼種傳統軍人的服從性,予我感覺真心適。
對狗怪的學生懷著母子的感情
其實,我知影訓導長有監視學生的任務。阮大三之時,有組清華第一個叫作LPS的學生組織,每禮拜有會員發表文章,大家有時做伙出去郊遊活動。有一日,一位化學系的女生自己私下向我承認,訓導長叫伊來參加LPS看阮在變啥蠓。
彼擺在我住所是第一擺和徐道寧有長時間單獨講話,才感覺著伊對阮這屆這群較狗怪的學生,有一種母子的感情。伊知影阮這群在大學時代有少年人的理想性,雖然其中有幾位老爸是將官,聽講阮班上同學的老爸,當時加起來攏總有13粒星,大家言談中間攏敢批判之那黨的專制腐敗,其中幾位嘛靠家長有特權,能當偷提得台獨資料無被「挖窗仔」的美國雜誌予阮讀。
彼日,徐道寧並無特別表示伊的政治立場,總是,伊對阮大學這群來留學以後的分裂,有表示真感慨。一位在支那出世、成長、受教育,在變動的年代1947流亡來到台灣做教師,對阮大學時代探討台獨問題和我個人後來投入台獨運動,攏無異議或怨言,是值得我懷念的一位教授。
徐道寧教授90歲大壽,由清大數學系系友會為她舉辦慶祝會。圖/擷自網路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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