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看天下】歌者死於舞台——寫給下港仔

再見，下港仔。

那個時候，認識嚴詠能的人，都稱他「下港仔」，他也以「下港人」自許，只看他外表衣著，就可以嗅出農村味道，如同他在拿到第21屆金曲獎的致詞：「坐在華麗衣服的歌星雲集當中，自己顯得那樣異類，真不知如何與座位上朋友交談」。

歌聲充滿台灣意識

台灣社會流行所謂華語歌的時候，他卻寫台語歌，唱台語歌，他的歌曲通俗容易理解，他常說：我是為台灣的農民唱歌，他習慣揹著書包，上面寫上「農」字，這就是他，下港仔，他是悖逆潮流的傻子，但是老天沒有厚待他，讓他太早走了。

其實，這也很難說，誰敢保證：這個瘟疫年代，先走的人，是不是比較快樂呢？可以令人放心的是，他雖然離開太早，但是，「戰士死在戰場，歌者死於舞台」，下港仔應該快樂才對，我也期待，我在筆耕的時候，倒臥在書桌上，如此，生命可以無憾。

總統大選結緣

認識下港仔是1996年，那一年，因為支持彭明敏老師和李登輝總統第一次總統直選，那是兩位頂尖台灣人的對壘，我們當然知道：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比賽，但是，台灣第一次總統大選，場面不能難看，那時候，很自然的，反對國民黨的人聚在一起，南部醫界人士，以及進步公民社團，還包括民進黨，民進黨也順時代潮流，提名彭老師和謝長廷搭檔，競選總統，我們這一群成了快樂的抬轎者。

當時，高雄競選總部設在三多路，很多義工也加入盛會，下港仔就是其中一位，為了宣傳，文宣部決定組織地下電台，突破國民黨對言論自由的管制，新的地下電台稱為「番薯電台」，既然是番薯落土，就不可以缺少台灣意識的歌聲，下港仔當仁不讓，成為電台主力，陳其邁、下港仔、施並璟（已故），、陳順勝醫師，都曾經在電台發音，電台的主題歌，就是由下港仔創作，為了讓電台的輻射範圍擴大，我們還跑到中寮山設立轉播基地，當然，最麻煩的是要躲避國民黨的抄台。

96年的選戰，彭老師失敗了，地下電台對國民黨抗爭並沒有結束，後來，下港仔自己組了「打狗亂歌團」，開始他走唱的生活，後來我因為地下電台吃上官司，人生事業大為混亂，也慢慢遠離政治，從此也和下港仔疏遠，但是，只要是選舉季節，總會在綠營的造勢場上，看到下港仔的身影，他是真正的庶民歌手，代表台灣這塊土地的原始聲音，那個時代的台語歌者很多，例如王明哲，鄭智仁，但是，下港仔的歌曲最容易和政治連結，所以被綠營陣營接納。

選舉季節，總會在綠營的造勢場上，看到下港仔的身影，他是真正的庶民歌手，代表台灣這塊土地的原始聲音。圖／擷自嚴詠能臉書

綠營的競選歌曲高手

2010年，下港仔拿到金曲獎台語專輯，2016年，他也替小英總統創作競選歌曲，不久，聽說下港仔不再漂浪，真正回歸屏東鄉下，體驗農村的生活，歌曲少了政治味道，卻多出了純樸的農村味，5日當晚，下港仔在萬丹的舞台上，本來要發表他為萬丹寫的歌曲，沒想到一起身揮揮手，卻已經倒臥舞台，這首寫給台灣的〈紅豆歌〉歌的詩詞如下：

皙過渡船的街市/行入鬧熱的下淡水
南北二路來遮作生理/來遮起家做厝邊
萬安古地的土地公/牽三百外歲的老笳苳
新鐘率蝶仔飛上天/守護著愛的勇氣
紅豆仔生佇下淡水/將向望共種落去
一粒一粒列排隊/佇高屏溪邊唸歌詩
紅豆仔生佇下淡水/伴新故鄉裝隋隋
望你平安到萬丹/幸福綴你來入夢
哼著一首紅豆詩/一路春風到下淡水
遮的水路有夠甜/萬年豐收好福氣

從歌詞中發現，古早時代，下淡水溪可以走船，從鳳山經過里港，到達萬丹，離開中國的潮汕住民通常會順著洋流，進入下淡水溪，所以，潮汕住民留在萬丹和潮州最多，歌曲把古早的移民風景唱了出來，顯示下港仔對台灣文史的努力。

可以用台語讀詩歌，真的好福氣，最後，說一聲再見，下港仔，台灣的舞台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