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我們,選舉日總是訂在週六,美國的總統大選日是在十一月第一個週一的次天,也就是說,可能是2-8日的週二。在四十年前的11月2日的大選,現任總統福特以48.0%對50.1%的得票率,敗給來自喬治亞的挑戰者卡特。當代的議者普遍認為福特輸在特赦尼克森,他自己也同意。事實上,福特在俄亥俄州只輸了0.27%,只要能有5,559票,就可囊括該州的25張選舉人票,再加上夏威夷(3,687票,4張選舉人票),就可以豬羊變色;當然,這是事後諸葛亮。
福特是運動選手出身,高中的時候擔任美式足球隊長,進入密西根大學主修經濟學、繼續打球,接著又念耶魯大學法學院,在珍珠港事件後被海軍徵召,服役於太平洋。戰後,他以中尉退役,隨即在家鄉 Grand Rapids 參選眾議員,此後一再連任,在國會待了25年。在尼克森總統任內,副手安格紐貪污下台,福特因為人緣好、朝野都可以接受,因此被延攬接任副總統;隨後,尼克森因為水門案件被迫去職,福特真除,是美國歷史上唯一非民選的正副總統。
詹森總統擔任時,福特私下對於美國捲入越戰頗有微詞,詹森聞訊嗤之以鼻,譏諷他應該是打球太多、不戴頭盔,才會胡言亂語。儘管如此,他在擔任少數黨(共和黨)領袖八年期間,被公認行事公允、個性溫和,也因此,安格紐去職後,尼克森徵詢國會資深領袖,大家一致推薦福特,包括當時朝小野大的民主黨籍議長。水門案東窗事發,福特宣誓就職,國人寄以厚望,只不過,在31天後,他上電視宣布無條件特赦尼克森,被質疑跟尼克森有暗盤,引起相當大的爭議,連他的好友新聞官 Jerald terHorst 都以破壞法治辭職抗議。
尼克森的幕僚長海格的確有跟福特建議特赦,未被接受。根據福特的說法,他特赦尼克森是為了國家利益、社會和解,否則,光是起訴、審判、上訴等司法過程,沒完沒了,只會造成社會對立,因此,有人必須出面收拾殘局;他也認為,總統下台已經是對他及家人最嚴厲的處罰。他的結論是,既然身為總統,只有我具有憲法賦予的能力,就必須出面承擔責任,帶領國人結束漫長的惡夢。
歷史學者對於福特的評價是正派、老實、客氣、負責,連民主黨的政治人物都喜歡他。基本上,他是一位平凡、敦厚的過渡總統,不會好大喜功、妄想摘星,也沒有犯什麼大錯。坦誠而言,儘管福特堅稱尼克森自己選擇下台,特赦的動念不能說沒有半點私誼考量。如果說有什麼可以改進的,應該是沒有好好處理大眾的教育,沒有任何預警就宣布特赦,媒體嗜血、輿論譁然,他卻選擇低調,瓜田李下、曾參殺人,民調陡降,終究付出沉重的政治代價。
福特說,我當然知道特赦會影響政治前途,不過,「damn it(該死),我不需要民調來告訴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既然基於良知、求仁得仁,自畫政治休止符,沒有缺憾。在2001年,也就是福特特赦尼克森的25年後,他獲得甘乃迪自由基金會頒發勇氣獎,感謝他當年果敢特赦尼克森,縫合因水門案撕裂的社會,置國家的愛高於個人政治前途之上。
福特在2006年底過世,早先痛批他的人紛紛幡然悔悟,認為特赦是睿智的決定,甚至於譽為偉大的治癒者,僅次於南北戰爭後的林肯。譬如《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 Roger Wilkins 說,要不是福特,朝野鬥爭會更為慘烈。參議員小甘當年譴責特赦,後來承認,要不是福特的勇氣跟奉獻,國家無法療傷止痛、走出水門案的陰影。據說,福特有一陣子口袋一直放著聯邦最高法院 Burdick v. United States(1915)判例的一句話:「接受特赦意味著承認有罪」,耐人尋味。不過,法哲學未必同意,甚至於認為赦免就是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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