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韋典良牧師說:「募款難、募人更難」。
2016年7月7日那晚(尼伯特颱風登台)風漸起時,我和總院來支援的劉恩睿醫師上班小忙一陣,將能放的病患都放回家後,按照過往經驗,隨著風雨漸強,期待晚上可以輕鬆泡茶小憩一番。也如預期,半夜前後來診不多,但慢慢發現窗戶進水,莫名其妙的地方也開始滲水,大家開始忙著拖地,把病患移到沒水的地方;窗戶強烈震動聲及窗外傳來的尖嘯風聲、加上無線電裡傳來救護車無法出勤的對話聲,大家直覺這次颱風真的很硬,心中暗算至少要撐到中午等風雨漸歇才可能下班了。
凌晨四點左右,另一家教會醫院打電話來,想轉一個玻璃破掉腕部韌帶受傷的病患,對我們說:「只有你們有整外醫師!」我心想「簡直不敢相信在這種天況要轉病人來。」回答他們:「可以先吊幾針處理,等風雨小一點嗎?」因為「這種天氣我怎麼找整外醫師來縫,而且玻璃割傷又不是危及生命的緊急手術。」
要不要啟動333 內心天人交戰
沒多久,病患還是硬送了來,我也只能先縫幾針及加壓止血等待手術。同時間,又來了三個病患都是玻璃破掉砸傷割傷,一個阿公頭破血流身體多處割傷、一個婦人腕部疑橈動脈斷了直噴血,另一個大姊小腿肌肉割翻開外、臉上身上及四肢處至少十幾處需要縫合的傷口。初步治療前兩名傷患後,繼續治療縫合那加起來至少一公尺傷口的大姊。
突然,外面突然吵雜起來,護理師進來外科診療間說:「有很多人在掛號,都是玻璃割傷,清點後,居然已經排了15個病患,而且陸續增加中。」
急診科兩名醫師,我和恩睿都在「浴血狂縫」。一個很聰明的護理師Miss洪說:「要不要啟動(意即333大量傷患,呼叫全院內外醫護協助)?」但想到外面的天氣,遲疑了一下,對她說:「外科總值是誰? 有誰在醫院?能找先找。」她回覆:「有『直外洪毓庭醫師』」還好,有我的兄弟。「先請洪P下來幫忙,就說我拜託他。」
語畢,立刻看到洪醫師與胸外陳震謙醫師一起來了。「兄弟來了,底氣就有了!」他們立刻加入戰場。但此時傷患仍不斷狂湧入,仍超過20人以上待診並持續增加中。沒有辦法,7點半左右還是啟動了333(大量傷患),呼叫院外同仁。
病人突然對我說:「醫生,對不起!」
啟動沒多久,突然,旁邊站了一個壯漢拿了剪刀幫我剪縫線,我不認識他,但心想,應該是開刀房的人。轉頭發現,旁邊多了很多認識和不認識的同僚,看到了神經內科徐光南主任也來,「大哥也來了、底氣十足了!」無心多想,只能先治療這個大姊。 大姊竟突然說:「醫生,對不起!」我嚇了一跳,心想「是不是剛剛我『幹』字連連嚇到她。」但我真不是對她生氣、是對這種情況,只能強裝鎮靜回她:「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大家趕緊度過這天就好。」
縫完這個大姊,我終於能站起身。同學兼鄰居的神外古醫師說:「家裡淹水,清水清到一半,收到『333通知』,只好放下拖把趕來。」他問我:「家有沒淹水?」我怎麼知道?
;泌尿科翁竹浩醫師、一般外科江瑞安主任、心臟外科周財福醫師、骨科張英德主任、泌尿科王振明主任,通通投入血泊中治療傷患。張冠宇前院長、張宏昌副院長、黃志銘副院長、黃瑞蘭主任,也都第一時間進入急診指揮協調、後勤支援;胸腔內科吳哲慰醫師、感染科林慧瓊醫師、神經內科洪國華醫師、心臟內科陳勇志醫師..等,幫我們穩固了其餘內科急診的病患。還有更多的護理部督導護理長們、護理師姐姐妹妹們,局面在不到半小時內獲得鞏固。
這些同事不是天使、誰是天使?
截至晚上,我接急診外科班,聽說已掛了110幾個外科傷患,一整日外科醫師群都在縫合,神經外科林新曜醫師、一般外科魏銓延醫師也接續忙到下午,續後數日仍有不少傷患因當晚及整理家園時受傷至醫院就醫。
本不預期能有多少人來幫忙,因為外面的風雨瘋狂到感覺急診都要被吹垮了。當下看到這麼多本院醫護人員到急診幫忙,心中激動的情緒很難言喻,除了無限的感激,還看到了希望的光,這些不是天使、誰是天使?這些人就是史懷哲!這些人就是南丁格爾啊!大家都受災,這些人在災難中衝第一線,像槍林彈雨砲擊中挺進救傷患的軍醫,好險他們沒在來院過程中出事,想想我都後怕。
台灣肯定到處都有台東馬偕一樣的醫護人員,一樣堅守崗位的各行各業的人民,大家都是這塊土地上最有價值的資產。感謝主讓我們度過這些災難,因為有大家的堅守和相互扶持。
(感謝那夜及接續7/8所有來急診幫忙的同工,不管是有提到沒提到的,衷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