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是2月初1或是正月初1？ —紀念泰源起義50週年

前言：

在1960年代後期，被關在台東泰源監獄的台獨政治犯，經過兩冬的策劃，在1970年2月初8也著是舊曆的正月初3彼日中晝，由五位服外役的壯士，鄭金河、江炳興、陳良、謝東榮和詹天增，發動了泰源起義。另外一個作伙服外役的鄭正成，因為意志動搖，無加入當日的起義隊伍。伊在遠遠看見起事失敗後，也和五壯士相像逃入山區。後來，六人攏被抓回，五壯士被處死刑，鄭政成被判15冬閣6月日。

在國家檔案局公開警總的泰源事件檔案以前，幾乎所有相關的泰源志士，包括鄭正成、高金郎、蔡寬裕、吳俊輝和已過身的郭振純等，攏講原初是訂舊曆過年的正月初1也著是新曆2月初6起義。總是，在公開的警總檔案內底，所有的偵訊筆錄攏寫2月初1是第一擺流產的起義日子。

現在的國史館館長陳儀深大概是上代先發現這個日期問題的研究學者。在2018年6月初9本土社團所舉辦的《台灣民族英雄陳智雄暨泰源五烈士新資料研討會》，伊提出了這個新資料。我當時有指出：舊曆過年正月初1是台灣人真歹記呣對的日子，若筆錄攏寫2月初1，這一定需要進一步探討原因，因為活落來的人無可能大家攏記呣對。

陳儀深館長舊年發表的泰源事件研究報告，和隨後監察委員王美玉主導的泰源事件調查報告，攏根據警總檔案認定第一擺流產的起義行動應該是在2月初1。

為著予這個在台灣歷史有相當重要地位的事件，能當有較正確的紀錄，本文詳細檢視警總檔案，並比較相關見證人的說詞，認定第一擺流產的起義行動應該著是在2月初6舊曆正月初1無呣對。筆錄寫做2月初1應該是：赤藍人軍事檢察官藍啟然，和在東南亞戰爭前出世的台灣人鄭正成，可能雙方的北京話使用和語言表達習慣差別所造成，或者是鄭正成急要脫罪保命，要表示伊無聽鄭金河指揮，造成誤導藍啟然認定2月初1有預謀採取行動。

這篇文章是準備予一般大眾看，所以無用嚴密的論文著作形式來寫，只會將警總檔案資料來源點出，方便有興趣做這部分歷史研究的人參考。公開的警總泰源事件檔案分做4個資料夾，以下用(檔案：aaa-bbb-ccc)指資料夾aaa上內底層的檔案bbb-ccc。另外，本文此下2月初1是指新曆，正月初1是講舊曆。

 
泰源起義策劃人之一的高金郎表示，泰源起義不是殺人，而是兼具慈悲為懷及充滿智慧勇氣的起義。(圖/陳麗珠攝)

鄭正成講一個影，檢察官生呣對子：

陳良、詹天增和江炳興三人攏是在2月13分別被抓，怹在當時的筆錄無人透露有一擺流產的起義行動。鄭正成是2月16被抓，在2月18做偵訊筆錄，伊是第一個提著2月初1有行動，講「鄭金河叫伊去刺殺警衛連連長。伊著去連長室門口轉一圈，然後行去福利社，遇著謝東榮，就邀謝東榮作伙去勸鄭金河取消行動。」(檔案：001-010-012; 001-010-013)

監察院公布的泰源事件報告，第51頁「(三)泰源事件發生實際過程」的第2點講：「59年2月1日（農曆12月25日，星期日）上午，鄭金河將短刀4把分交詹天增、謝東榮、鄭正成及1把自用，約定12時30分，由鄭正成刺殺警衛連長，詹天增及謝東榮破壞通訊設施，陳良備車接應，江炳興與鄭金河劫取監外河邊衛兵槍彈，後來因未遇衛兵，且發覺警衛連門前官兵眾多，不易下手，遂宣布解散。」

檢察官在台東第一時間偵訊鄭正成，認為取得2月初1有行動的線索，著開始不斷重複逼怹六人交代2月初1的情形，結果，建構了頂面監察院報告的「起義行動計畫」，用來證明2月初8的行動呣是這群人一時衝動突發的，乃是有組織有計畫的「叛亂」。

江炳興是陸軍官校的學生，真歹相信伊會犯兵家大忌，將極有限的人力，做頂面彼種分散力量的安排。咱若檢視2月初8實際發生的起義行動，完全是集中人力攻擊和搶奪換哨衛兵隊伍的武器。其實，這種集中兵力的構想，江炳興早著向起義同志說明過(檔案：001-006-010；001-006-011)。所以，可以判斷檢察官所建構的「2月初1起義行動計畫」，是怹六個一方面忍受配合刑求逼問，一方面掩蓋流產的「正月初1起義行動」。

2月初1是起義前的演習：

究竟2月初1是有甚麼代誌，予鄭正成誤導檢察官哩？參與策畫泰源起義的高金郎和蔡寬裕兩位的說詞是比較可信閣合理。高金郎講2月初1其實是正月初1起義前的「演習」，伊講彼早起伊有出去看警衛連的裝備檢查。蔡寬裕講，其實鄭金河2月初1甘哪叫鄭正成去連長室「試膽」而已，因為鄭金河有感覺鄭正成無穩(檔案：001-008-011；001-010-012)。尤其，若2月初1真正準備發動起義，陳良無可能會自中晝出去試車，到下晡4點才轉來(檔案：002-009-011)。

是按怎鄭正成在第一次偵訊中講做「2月初1鄭金河叫伊去刺殺連長」哩？有可能是鄭正成用支那話的語言表達和檢察官的理解有距離，誤導了檢察官。真可能，鄭金河原本是講要派伊正月初1去刺殺連長，結果，鄭正成將2月初1和刺殺連長摻摻做一伙講。陳儀深在2002年4月做的《鄭正成先生訪問紀錄》第23頁，鄭正成提著被抓後遭受嚴刑拷打，可以理解伊可能急要脫罪，要表示伊並無聽鄭金河指揮行動。鄭正成被起訴後，在答辯文(檔案：003-017-003)講：2月初1只是「意識」可能有行動，所以勸謝東榮、鄭金河等呣通黑白武。

2015年2月17，高金郎邀本文作者去拜訪鄭正成，當時作者問伊：「聽講怹五個在偵訊中，攏盡量表示你並無真參與起義計謀，按呢來救著你活命。」鄭正成逐直接表示無同意，伊講：是我救著我自己，我知我一定著在法庭上，用堅決的態度眼神絕無閃避，和法官和檢察官正面爭辯，予怹知我無行動！」鄭正成也表示，陳良在庭上若表現像伊彼種堅定的態度，應該祙被處死刑。這次的訪問予作者感覺著，鄭正成有真堅強的求生意志。所以，伊在逃亡時期，一定有思考如何在持守義氣的情形下脫罪保命。

在其他人的答辯文，雖然詹天增(檔案：003-016-013)和謝東榮(檔案：003-016-014) 無否認2月初1有準備行動，攏強調無實行；陳良(檔案：003-016-015)講彼日被上級叫去修理車，鄭金河根本嘛無通知要行動；江炳興(檔案：003-017-001)嘛否認伊和鄭金河在2月初1有起訴書指控的行動；鄭金河(檔案：003-017-002)則根本無意願回應這件無存在的2月初1行動。

檢察官建構出來的「2月初1起義行動計畫」，看起來其實是六壯士應付嚴刑逼供，將當日的「演習過程」鋪排出來的「空氣行動計畫」。

結論：

在極度困難無助的環境下，鄭正成呣知是有意或無意造成軍事檢察官藍啟然認定2月初1有行動。六壯士能當堅持在行動上無牽連獄中的其他同志受害，當然嘛真可能有意順勢誤導藍啟然建構「2月初1空氣計畫」。按呢做，雖然祙當改變怹自己的命運，總是，卻降低藍啟然對正月初1動態的注意，減少獄中同志受牽連的機會。

正月初1事實上是警衛上鬆、同志上閒的起義好日，逐擺檢察官若問著是按怎撿2月初8正月初3行動，江炳興攏避免提著正月初1(檔案：001-006-012；001-007-007)，鄭金河卻故意製造正月初1還在爭取施明德支持(檔案：001-008-004；001-008-005；002-007-009)。

江炳興在被抓後著覺悟要擔責任，承認自己是「主謀」，鄭金河是「領導」(檔案：002-003-010)。鄭金河也是真勇敢有仝款覺悟。怹兩人攏有在偵訊應答中，助鄭正成脫身，也努力替陳良脫罪。

警總的泰源事件檔案，本質上著是外來蔣家壓迫集團鎮壓一群充滿正氣的台灣青年反抗者的紀錄，按呢，著祙當無考慮忽視人權的蔣家集團處理反抗者的驕傲和橫霸，所以，當使用這寡資料來幫助建構泰源起義的英雄歷史，絕對祙當請裁忽略當年關在泰源監獄的台灣志士的證詞。尤其，舊曆過年正月初1是台灣人真歹記呣對的日子，存活落來的人無可能大家攏記呣對。

最後，閣舉五壯士起義用的四支刀仔的來源做例。活著的泰源志士大概攏知，刀仔是陳良利用伊工作的汽車修理廠，取得材料並偷用廠內的機器磨的，然後才交予鄭金河藏在豬寮附近。鄭金河只是三不五時提出來磨予較利。在偵訊筆錄，鄭金河攏承認是伊自己在汽車修理廠製造，其實著是要幫陳良脫罪(檔案：002-007-004；002-009-008)。和2月初1的誤解相像，在警總的偵訊紀錄，自頭到尾攏寫講：四支刀仔攏是鄭金河製作的。事實卻是陳良。所以，絕對呣通無小心探討和查證警總檔案資料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