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本專欄上篇《昔日戰爭癈墟神童,今日蜚聲世界樂壇名家》文,再摘引Jane Leigh Frank原作<音之影像>(IMAGES IN SOUND)文,論述韓國蜚聲國際樂壇鋼琴家韓東一(TONG-IL HAN)音樂生涯心路歷程。
演奏生涯與一流音樂家的抉擇
韓東一長年環遊世界,一地又一地,每晚演奏一場,可說是成就非凡,令人崇仰欣羨的鋼琴演奏家。 但他卻認為這是一種寂寞的事業。
他說,人們來聆賞你的演奏,給予掌聲、喝采,然後愉快地回到他們自己的生活中去,而他卻必須回去待在冷漠枯寂的旅館房間裡。
他旅行演奏如此的頻繁,使他覺得「像是推銷員在兜售貨物。」
「你不可能享受到生活情趣,你會陷於營造的事業中而絲毫動彈不得。」他說他的音樂對他逐漸的失去了意義。在行程緊湊不停的音樂演奏期間,他變得鬰悶不樂。
他不能想像到了65歳時,他仍然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遊走巡迴演奏,住在寂寞的旅館裡,失去生活上應有的樂趣。他認為該是改變生活形態的時候了。
演奏生涯最壞的一面可能是沒有創造的時間。他說:「你的心靈不再有創意,你變成一部機器,你的演奏如嚼蠟般乏味!⋯⋯要創造,你需要那個時間。」
他面臨在輝煌的演奏生涯和成為一流音樂家兩者做一抉擇了。
雖然有些音樂家有能耐(Stamina),既從事演奏生涯而又成為第一流音樂家,但韓東一説他沒有。他說:「我沒有那種耐力。我必須要有時間和人們閒聊,帶著我的孩子去遊玩;我需要一個家。」
韓東一於1979年6月首次訪臺,參加「樂府音樂社」創立五週年慶祝系列音樂會,在台北中山堂舉行全場爆滿的獨奏會。 演奏台上擠滿了索求簽名的熱情愛樂聽眾。圖/陳義雄提供
感恩、孺慕與教育
1969年,韓東一離開了樂旅生涯(Concert touring business),在印地安納大學(Indiana University)從事教育(教學)工作。1978年他轉到北德州立大學(North Texas State University)執教,為的是能夠就近方便,時常探望己告老還鄉,定居在聖·安東尼奧(San Antonio)的恩人安德森將軍(General Samuel E. Anderson )。
他說:「我和他很親密。他在我的一生中,豈僅是值得我感恩的人。他就像是我的”美國父親”(American father)。」
韓東一年輕時,較有機會見到這位恩重如山的「美國義父」。隨著歲月的消逝,他倆見面的機會反而漸少了。住在同一州後,要探視他就容易多了,這是韓東一最引以為慰的。
安德森將軍逝世後,韓東一就離開了德州,應波士頓大學禮聘,擔任該校音樂院高級班「資深教授」與鋼琴組主任職。(我國鋼琴名家陳宏寛亦曾執教該校,當時為助理教授)。
除了在世界各地有應接不暇的獨奏會之外,韓東一曾經受禮邀,在數逾30世界最著名的管弦樂團和指揮大師(參閲1978年統計名單)同臺共演協奏下,擔綱獨奏演出;他該算是一位相當成功,卓越的鋼琴演奏家。然而,教育英才給他更多的快樂。他說學生使他更認清自己在音樂上的形象,教學才能得到「付出」和「收穫」的平衡。在平靜的教學生涯中,調養「演奏職業疲勞」。
現在他自我限制每年約50場的演奏會。教學、休息、思考,再回到音樂廳時,就精神昂揚如一個新人。
韓東一領導的「高麗三重奏」(KORYO PIANO TRIO):小提琴家Philip LEWIS,韓裔大提琴家林貞信(JUNGSHIN LIM)伉儷皆為享譽美國演奏家。圖/陳義雄提供
韓東一音樂節
韓東一熱衷於教學,在世界各地演奏之餘,也舉辦講習會或高級講座。下列音樂活動最為國際樂壇矚目,推崇備至:
•1989年韓東一應邀出任「藝術總監」(Artistic Director),主持為期五星期的「倫敦鋼琴音樂節」(LONDON PIANO FESTIVAL)。鋼琴家傅聰亦擔任音樂節之講師。
•1990年夏,美國著名的「檀葛塢音樂節」(The Tanglewood Music Festival)推出了為期二週的「韓東一鋼琴學苑」(Tong-Il Han Piano Institute)。
•1991年甫一入夏,夏威夷大學立即跟進,接辦「韓東一鋼琴學苑」這項囗碑載道的教學節目。
•翌(1992)年夏天,第三屆「韓東一鋼琴學苑」移到韓國,此後就固定在著名風景區大田舉行,並擴大規模,改名為「韓東一音樂節」; 邀請了多位國際知名的音樂家參與演出並教學指導,也吸引了許多來自美、日、泰國和臺灣的音樂學子參加受教。與韓東一相知,交情深厚的「樂府音樂社」二位工作夥伴林宜勝教授和筆者,亦受邀為貴賓全程出席音樂節。
三樂章「生命之歌」
2004年,韓東一旅美音樂生涯屆滿50年,油然萌生落葉歸根的思緒。他決定離開波士頓大學的主任職位與研究所教席,回歸祖國,邁入其重新體認祖國,回饋母國的「生命之歌」之第三樂章;
第一樂章是從出生到1954年6月1日離國赴美,這一段童年生活。
第二樂章呈現在美國50週年的輝煌國際演藝生涯。
童年受到國家養育之恩,童稚之齡對母國尚未有所體認,就遠離懷抱,置身異域受教、深造。如今功成名就,滿心感激,要展開其生命之歌的全新樂章;重新體認母國,以其餘生報效國家,以教育韓國子弟,培養人才為職志。他不只在全國首善之地首爾市,也不計辛勞在其他偏遠小地方從事教學工作。
1978年以前統計,為韓東一協奏過的世界著名管絃樂團與指揮家。圖/陳義雄提供
1964年6月1日,韓東一被帶離韓國到美國深造,以神童之姿,在紐約市「劉易生廣場」(Lewison Stadium),紐約愛樂管絃樂團(the New York Philharmonic Orchestra)的音樂會中演奏,讓美國音樂界見識驗證了年僅10歲的戰亂韓國孩童之非凡音樂才華與成就。
50年後(2004年)的6月1日,韓東一功成名就,回到祖國,在「首爾演藝中心」(the Seoul Performing Arts Center)舉行的「首爾愛樂管絃樂團」音樂會中,在兒時玩伴DAE-Uck Lee指揮下,演奏了50年前初到美國,在紐約首演相同的樂曲:貝多芬的「艾格蒙序曲」、第4與第5「皇帝」鋼琴協奏曲。
這場音樂會在91 高齡卻仍健朗豪爽如昔的老父,登台執棒擔任定音鼓(Tympani)部分的演奏,父子同台共演「皇帝」協奏曲時達於高潮;樂曲甫一結束,滿場聽眾起立致敬(Stand Ovation),爆發如雷震耳喝彩聲,久久不歇,氣氛之感人,令人動容!
這場為了向韓東一表達敬意,刻意安排童年玩伴老友、父子同台共演,溫馨又具歷史意義的音樂會,成為韓國樂壇的盛事與佳話。韓國國家廣播公司,就以此場音樂會為話題,製作了韓東一輝煌的音樂演藝歷程專輯節目播出,並且錄製成影音成品公開發行。
高麗三重奏於1981年7月1日晚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訪台首演。(翌日晩在高雄市中正文化中心演出) 。圖/陳義雄提供
關懷澤及亞洲地區
韓東一的關懷與德澤,也及於亞洲其他地區,力所能及,他都願意接受邀請,前往演奏或教學。例如與他居住一水之隔,飛船約一小時時程的日本廣島「伊麗莎白音樂大學」(the Elisabeth University of Music),就禮聘他為客座教授;泰國清邁每年都定期舉辦以韓東一為名的國際性音樂節,敦請他演奏與教學,指導泰國本地和慕名而來自世界各地的音樂學子。
景仰樂聖 貝多芬
韓東一說他有一些偏好的作曲家,但他們在他心目中並沒有永久留存( never stay permanent )。唯有貝多芬在他的心靈深處,永遠佔有一席「榮耀的特別地位」(Special place of Honor)---— 他景仰貝多芬其人、其「心智之深微」(intellectual depth),以及他的音樂所反映的一切。
韓東一認為其他音樂家都是擅於表達音樂美(eloquent)。但是貝多芬的音樂擁有「如此大量的人類苦難」,這可能是我們切身的根本(essence of what we are about)」。
人類的苦難(human suffering ),時至今日,雖己為人所淡忘,韓東一還能夠深深體認(identify with)。
詳細完整的韓東一生平介紹文,請參閱拙著「歷史名琴與名家」系列書-—<鋼琴篇 > P. 336-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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