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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消失的彰化人二二八記憶

 2017-02-21 12:21
鹿港施江南祖墳的紀念碑,應是唯一私人所立之紀念碑,也是彰化縣唯一的二二八紀念碑。圖/陳婉真翻拍自國史館台灣文獻館電子報
鹿港施江南祖墳的紀念碑,應是唯一私人所立之紀念碑,也是彰化縣唯一的二二八紀念碑。圖/陳婉真翻拍自國史館台灣文獻館電子報

今年是二二八事件70週年,也是二二八禁忌解禁30週年。大約一個月前,記者看各地早已開始舉辦各項二二八紀念活動,唯獨彰化縣政府毫無動靜,忍不住到縣長信箱提問。

幾天後縣長信箱答覆說,預定在彰化市的原住民生活館舉辦;又過了幾天,彰化縣文化局搶在北斗郡守官舍舉辦一項「民主風雷-228事件70週年人權影像裝置藝術展」;20日民政處承辦人來電告知,縣長決定在鹿港文武廟舉辦紀念儀式,將邀請受難者及家屬等多人參加,內容主要以音樂會形式,穿插默哀靜思、受難者及家屬致詞等。

從毫無動靜到連辦兩場,看起來也並非壞事,畢竟二二八事件真相至今絕大部分被掩蓋到歷史的灰燼裡,多辦幾場或許能讓更多人注意這件影響台灣近代史最大的悲劇,轉型正義也才不致於淪為口號。

彰化縣是極少數尚未設置二二八紀念碑的縣,記者在做口述歷史訪問時,多數耆老並沒有如基隆、嘉義、高雄等地無差別大屠殺的恐怖印象。

倒是彰化高中的呂興忠老師,經由一位不願曝光的Y先生和另一位許先生,提供大批二二八事件及其後的清鄉時期原始檔案,呂老師說他們是從舊貨商、從紙漿廠、從各種可能的管道救回了那一大批警察檔案。管道之一包括長官下令銷毁時,下屬偷偷帶回家珍藏,死後下一代整理時發現後捐出來的。這些應是全台僅存保留最多的原始檔案。

檔案中以彰化市及員林兩地的資料最多,原因是當時彰化市屬省轄市,員林則是台中縣政府所在地,都是中部重要的行政中心。




翻拍自呂興忠《彰化二二八事件檔案彚編》。圖/陳婉真

呂老師也曾帶領他的團隊,進行彰化縣二二八事件當事人或其後代的口述歷史訪談,從2002年至2003年兩年間,共訪問了設籍彰化縣的二二八受難者或其家屬、事件領導人或其家屬、當時的士紳參議員或其家屬、目擊見證者等,總計拜訪超過百位口述人,已整理並獲口述人同意出版有10人、整理完成仍需取得口述人同意發表有32人。

訪談受難家屬助補償 當事人以為又要被抓

過程中他發現,很多受訪者心中的恐懼始終揮之不去,例如田中有一位王永富先生,當鎮公所經由呂老師的訪談,想協助他申請補償,他卻以為又要被抓而矢口否認,經一再說明後他才流著眼淚在家人面前掀開他的背部,當年被刑求留下的槍刀傷痕依然歷歷。而他的妻子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先生有這段受難過程。

當事人不願提起,除了不想回首那段不堪歲月,也不願給後代添麻煩,許多史實就此永遠難見天日。加上受難者中很多年輕未婚無嗣,家人不敢也不願提及,他們的受難事蹟就此永遠消失。

彰化縣有這麼多全國唯一保留的原始檔案,加上二二八事件中,少數看清國民黨真面目而主張以武力對抗的領導者,例如台中的謝雪紅、楊克煌;帶領民兵攻打虎尾機場的陳篡地,都是彰化人。有他們的武力反抗,是迫使國軍必需步步提防,以致不敢見人就殺,讓中部的死傷減少很多;溪湖的林才壽也應學生兵吳榮興(後來被國民黨送到南京受訓,回台後擔任過彰化縣長)的要求,帶隊到台中支援謝雪紅,這些人的勇敢行動,以及因而受到的苦難遭遇,都是彰化人應該謹記不忘的英雄事蹟。


二二八事件時楊逵曾藏匿於二林。圖/陳婉真

那麼多人的犧牲,那麼多人的勇敢付出,難道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不值得縣府為他們立碑致敬嗎?

兩個月前縣議會正式通過議員提案,請縣府擇適當地點建立紀念碑,結果或許是縣議員們認為文化局長辯才無礙,質詢時都找文化局,文化局長也在議會對答如流;等到提案送到縣府之後,文化局和民政處開始互踢皮球,目前公文還在旅行,等待上級裁示究竟交給哪個單位主辦中。

花錢辦活動很簡單,政府出錢委外辦理大家皆大歡喜;要蓋紀念碑比較麻煩,大家互推不肯承辦,相較於70年前那些受難先輩的勇往直前,為官的爺們不覺得於心有愧嗎?

雖然政府在7年前正式成立「二二八國家紀念館」,並委由「財團法人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經營,然而,一如旅美中國人作家余杰所說,該基金會以「委託行政」的方式運作,董事會由政府代表、學者、社會公正人士以及受難者家屬代表組成。這種組成模式,使政府成為「後臺老闆」,以一雙看不見的手干預追索歷史真相的努力。

從搶救下來文件拼湊原貌 加害者與真相仍難明

這真是一針見血的結論。許多人一定還記得,1988年的行政院長俞國華說得最直白:「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紛爭自古便有。當年滿洲人入關殺了很多漢人,滿洲皇帝也未向漢人道歉。」因此直到今天,二二八事件依舊只有被害者,官方從不肯公布加害者,甚至找出從中獲利者(出賣台灣人以換取高官厚祿者),二二八事件的真相事實上至今未明,也還有許許多多的沈寃待雪。

今年起號稱本土政黨的民進黨全面執政,看起來今年的二二八雖然很多活動,依舊未曾探究問題的核心,成為一件沒有加害者,甚至眾所皆知的加害者蔣介石銅像依舊聳立在全國各地的機關、學校明顯處,歷史課本還把他當成「民族救星」!這樣的認知錯亂,要叫年輕一代如何正確認識我們的歷史?

也因為中央政府的避重就輕,加上二二八事件的殺戳戰場遍布全台,各地方都有各自的故事,地方政府更有必要立碑並設立紀念館,努力蒐集史料,編撰國民中小學歷史教材,並讓它成為每位學生在學中至少應前去一次的戶外教學場所,更應籍由舉辦各項活動,例如讓學生進行田野調查,或比照日本原爆紀念公園摺紙鶴等各項活動,以及拆除二二八元凶蔣介石銅像等,二二八先烈的鮮血才不致白流,轉型正義也才能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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