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了2015年出品的英國電影「女權之聲—無懼年代」,影片講述英國女性爭平等、爭尊嚴的歷史故事。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英國婦女為爭取法律上的自主地位與政治上的投票權利,組成請願團體,四處倡議。這些挺身而起的女性,在面對傳統束縛、法律歧視與父權壓迫時,絲毫不懼、堅持不懈。她們絕食抗爭,受刑坐牢。即使被家庭逐出,流落街頭,也不退縮。她們覺識到,為對的事情受苦,是光榮的!身上的痕跡,則是最耀眼的勳章!她們甚至犧牲生命以喚醒人心。其事跡傳遍世界,遠在東京發行的《台灣民報》創刊號中,就曾以專文介紹她們的故事,激勵台灣人民爭取台灣自治的運動。這是一部沉重的電影,也是一部引領普世人民奮力向上的佳作!
電影中有一段,看來既不煽情,也很理性的情節,卻讓我潸然淚下、不能自已。在英國國會聽證會上,會議主席問女主角 Mrs Maud Watts : 「投票對你有何意義? 」這位從未想到會被請進議會作證的女主角一下子被問倒了。對一個從來沒享有投票權的英國女性而言,她不知道投票到底有多重要或有多好。內心緊張的只能以平緩的口吻說:「我從來沒有投票過,所以我從未想過投票的意義。我只是想要讓生活有所不同。我想,投票或許可以為我們女人的生命帶來一些意義吧! 」
就是這段話讓我淚眼汪汪,Muad Watts的話使我想起我的阿嬤。
生不逢時 命運受宰制
阿嬤出生於先賢開始鼓吹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的那年。我一直以為她沒有受過什麼教育。長大後才知道,阿嬤受過公學校六年教育。日文會看會寫,會打算盤會記賬,還懂公民應該具備的修身與衛生知識。可惜她生不逢時, 二次大戰結束後,「國語」從日文轉為華文,在黨國統治下,只能自嘆是青瞑牛,被人家拉著鼻子走,毫無選擇的權利。
阿嬤很看重投票這件事。每逢投票日那天,她總是一大早就去投票,然後回家催促家人完成投票。小時候,我會問阿嬤把票投給誰,阿嬤總是故作神秘閉口不說。不過從她失望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支持的人落選了。家鄉那邊風氣不好,選舉時某政黨會買票,還會利用派系透過角頭對鄉民威脅利誘,甚至橫加施暴。阿嬤說:「人家買票的錢不能不拿,若不拿錢會得罪人,會給全家惹麻煩。可是我們是黨外的,我們偏偏不把票投給那個會買票的黨。」在我阿嬤口中,黨外是一個榮銜。她喜歡的政治人物都是黨外的,例如陳定南。
2012年初,她一早跑去投票。當晚,很難過地說:「這輩子等不到台灣出女總統了。」阿嬤在那年年底離世!
阿嬤從小就是養女,年輕成了寡婦。她無法掌握自己命運, 但她堅持要自由地行使投票權。她瞧不起那些輕看自己投票權的人,不懂怎麼有人會讓代表尊嚴與自主的一票隨便給人買走。對那些只想利用投票日去玩,卻不願意行使公民權利的人,她覺得很不負責任。如果她看到現今選舉買票已進化到不用新台幣,只需幾句空話,最多事後加上一塊雞排就能得逞。她肯定會很生氣,會大罵這些人:「你們到底把公民權利、民主自由當什麼了!真是沒出息,真是了然!」
阿嬤自幼看到先賢奮力爭取台灣自治與台灣自由。她時時記得:
自由—就是不需要別人容許,就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行使權利!
自主—就是咱們家的事情,自己家的人決定,不用受別人的指揮控制!
自尊—就是只要還有一碗飯吃,就不需仰望別人施捨,不用卑躬屈膝!
自立—就是做人不貪不取,總要挺起胸膛說該說的話,做該做的事情。」
這是阿嬤的原則。
我說:「阿嬤,這樣我們會沒朋友啦! 而且這樣沒有辦法搞政治!政治都是需要喬,要敢講,要靠派系運作,最重要的還需要靠民調!」 阿嬤說:「阿孫,你忘記了?我們是黨外的,黨外是對自己、對人民、對子孫要有交代!其他人,再大也大不過你阿嬤!對不對啊?」
這個時候,我特別想念我的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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