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大漢溪的水流一路向山區前進，桃園市復興區是登山客夏日旅遊的避暑勝地。除了奇山峻岩的山林景致，這裡也充滿許多原住民族部落的人文地景。在連綿的山巒群峰之間，福巴越嶺古道靜靜地訴說著泰雅族的變遷及日治時期的發展。
姻親之路的美麗誤會
所謂的福巴越嶺古道，指的是一條連接桃園「巴陵」到新北「福山」之間的路徑。「許多人以為，這條路線是泰雅族人早期向北遷徙的路徑。」國立台中教育大學區域與社會發展學系助理教授鄭安睎說，距今兩三百年前，泰雅族部落族人為了尋求天然資源，從巴陵西南方越過群山來到福山、烏來地區。這條大規模遷徙的路線，被許多人視為是福巴越嶺古道的前身。
對原住民族來說，這條路線的意義是相當多元的。「泰雅族人之所以要進行遷徙，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出於生存壓力。」鄭安睎指出，不論是尋找獵場、尋找適合燒墾的山林和其他天然資源，都讓泰雅族人在北部山區留下許多遷徙的路線。在泰雅族分布的區域中，烏來的福山是其部落的最北端，這條路線不僅反映了泰雅族人的遷移史，後來也成為部落之間通婚、交易所用的重要道路。
福巴越嶺古道屬於插天山自然保留區，須憑入山許可才能通過這道門進入。圖／董昱
「但事實上，如今的福巴越嶺古道和泰雅族人遷徙的路線，其實是不一樣的。」鄭安睎說道。攤開地圖，在今天福巴越嶺古道的北方數公里處，有一條名為大羅蘭溪的河川，這條河川上游有一條通往夫婦山腰的小徑，其實才是當初泰雅族人遷徙的路線。1922 年，福巴越嶺古道在日本政府的領導下修築，原本的路線也被族人棄用，人們於是誤以福巴越嶺古道為原民開闢之路，甚至賦予了其「泰雅姻親之路」的美名。
福巴越嶺古道全長約17 公里，以檜山駐在所為界，分為「巴陵段」及「福山段」。圖／董昱
曾具備重要戰略地位的要道
現在的福巴越嶺古道，其實是日治時期所修築的「理蕃道路」，是日本政府用來管理泰雅部落的警察設施。「日治時期剛開始，日本政府對北部的原住民族採取比較強制、侵入的政策。」鄭安睎表示，所謂的「理蕃」，指的是日本政府針對山區原住民族所實施的政策的總稱，大量的討伐與伴隨而來的警察設施，在山區引發了許多流血衝突，儘管部落也以游擊戰或出草的方式回應，但終究無法抵抗。
隨著北部山區秩序逐漸回穩，日本政府開始在復興地區推動管理措施，學校、交易所、施藥所、農業講習所，大量現代化的設施開始來到山區。「日本政府推動這些策略的目的，是希望提高原住民族的教育程度和經濟生活，藉此讓他們能夠與其他平地漢人同化，歸順日本政府。」鄭安睎指出，為了達到這樣的統治目的，日本政府也在山區安排了大量的警察與「駐在所」，用以監控山區原住民族的活動。
檜山駐在所昔日所在，如今駐在所的基地已成為登山客用餐、休息的營地。圖／董昱
「駐在所」類似於今日的派出所，就是警察活動和推動政策的辦公室。日本政府在推動現代化設施的同時，開始在山區興建許多「理蕃道路」，讓警察和物資可以更快速的通行；這些理蕃道路上也佈滿了警察與駐在所。1920 年代之後，整個山區慢慢建立了綿密的駐在所網絡，無時無刻掌握部落的一舉一動。
福巴越嶺古道約16K 處的樹洞，是古道上知名的拍照景點之一。圖／董
作為1920 年代興建的理蕃道路之一，福巴越嶺古道沿途也佈設了大量的駐在所。從巴陵出發，短短17 公里內就設置了拉拉山駐在所（約11.5K 處）、檜山駐在所（約8.5K 處）、茶墾駐在所（約4K處，或稱扎孔日警駐在所）等3 處。如此密度不僅讓人看到日本政府對於原鄉的戒慎，也突顯了福巴越嶺古道在戰略上的重要價值。在當時，這條路線是東西向的台七線上，少數能夠南北往來的道路；北通文山郡（今烏來、新店）、南通大溪郡（今復興），道路的兩端各自有對外聯絡的輕便台車，意義非凡。可惜的是，這些駐在所如今已經全然不復見，唯一留下來的是道路上突然出現的突兀空地，成為登山客歇腳、喘息的營地。
古道午後會有起霧的情形，前往之前應留意天氣狀況。圖／董昱
自然風貌中的歷史身影
雖然不是最早的遷徙路徑，福巴越嶺古道的歷史和美景，仍吸引人們前仆後繼的前往。「除了警察之外，福巴越嶺古道也時常為登山客使用。」鄭安睎說，日治時期的總督府就相當鼓勵大家從事登山活動，不少學校都設有登山部，鼓勵學生親近山林。1930 年代，登山活動蔚為風行，許多登山客的日記和筆記中，都能夠看到福巴越嶺古道的相關紀錄。
除了休閒的登山之外，福巴越嶺古道也是研究人員的寶庫。古道海拔高度介於1,300 至1,700 公尺之間，擁有原始又珍貴的紅檜林之外，還有秋季時相當美麗的山毛櫸；再加上人類活動較少，大量的野生動物也都會在此出沒，包括山羌、甚至是特有種藍腹鷴，都有被目睹的紀錄。對於從事植物觀察、昆蟲採集的專業工作者來說，福巴越嶺古道可說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基地。如今，福巴越嶺古道已經被劃設為插天山自然保留區，想要前往的人必須於兩星期前申請，憑入山許可才能進入。
古道海拔高度足夠，擁有許多珍貴的紅檜林，視覺上相當震撼。圖／董昱
高聳的紅檜林，相當令人震撼。圖／董昱
福巴越嶺古道全長約17 公里，走在古道上，陽光為樹蔭所遮蔽，夏日不但不覺酷暑、反而有些許涼蔭。穿越雲霧來到巴陵之中，在古道的彎道上，不期而遇的巨大紅檜、樹洞、遺址，都能給人無比深刻的感受和回憶。
福巴越嶺古道上也有劃定保安林以保護古道森林環境。圖／董昱
※本文轉載自《桃園誌》No：60
